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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页

 

  她细细端详他的睡颜。

  似乎不久前,他也曾经这么端详过她。

  厚重的窗帘掩去大部分的晨光,他的五官显得更是凹凸分明。

  他的眉形似两柄金色的镰刀,即使放松的时候,也像眉心微挑的样子,有一种天生的傲慢。

  他的鼻,挺峻直峭,鼻梁中央有一处小凸起。麦家最让她欣羡的外貌特征,就是这挺鼻管了。

  他的唇有些薄,不笑时看起来便很严苛,一笑起来……呃,还是跟他的眉毛一样,总觉得带点高傲劲儿。

  他的脸颊瘦长,很有英国贵族那种优雅的调调,耳垂饱满而服贴著头形,是东方人会喜欢的那种带福相。

  这是一张好看的脸,不平易近人,总是轻傲睥睨,但是一张好看的脸。

  童年的一切流过。

  他们初识、恶搞对方、分离、重逢、相恋,然后──相守?

  若是此刻的她跳上时光机,回到中学时期,告诉那个愤世嫉俗的小洁依:“嗨,我是你,有一天,你会和你现在最讨厌的这个海尔谈恋爱。”小洁依八成会回啐她一口吧?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

  但是,我们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她想起自己昨夜说的话。

  他们真的和父母那一辈很相像吗?那些“大人”也和他们一样,从青春期便相识,逐渐了解对方,进而──爱上对方?

  没有的。他们略过了那些步骤,直接跳进礼堂里,跳进冰冷的婚姻。

  她和海尔不会这样。她为什么要一直推开他,不敢承认──其实,她是爱他的呢?

  井长洁坐在床尾,静静探视这张深沉的睡颜。

  她是爱他的──这句话不断在心中回响,越来越大声。

  她是爱他的!她是爱他的!

  而他的许多作为也早就说明了相同的意绪,她不能再欺骗自己。他也是爱她的。

  她真的要不断的推开他,直到有朝一日,他们两人都疲惫不堪,决定把过往的所有痕迹全部切断吗?她可以忍受生命中不再有他的日子吗?井长洁为这个远景悚然一惊。

  或许,她是该做点什么了……她从来不是个胆小鬼!

  海尔在沉眠中,突然觉得鼻头痒了一痒。他咕哝一声,举手拨开。

  被握进一只软绵绵的手中。

  他眨开眼睑,嗓音因浓睡而沙哑。

  “洁依?”

  一个吻落在唇上,他挑开唇角,意欲加深这个吻。

  被她握住的手上突然传来奇异的触感,他抽回自己的手!

  一张面纸卷成长条形,在他的中指上缠了一圈。

  他深深望著她。

  “亲爱的海尔先生,我仔细地考虑过了,由于你的性格很差劲,做人很高傲,又可恶的把我扔在礼坛前,让我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丢脸,我认为有人应该替天行道,代替月光女神惩罚你。”她吻上他的唇角。

  “当然,任何人都不能忽视月光女神的重要性。”浓睡让他低沉的嗓音更添进一分沙哑。

  “所以,你愿意娶我吗?”

  那双金色的镰刀,在晨光中舒朗成两起轻波。

  “我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被女人求婚,我得好好想一想。”

  顶在他胃上的手肘要他不要太挑战自己的运气。他大笑起来,拉过她紧紧吻住。

  “是的,正义女神,我极之乐意。”

  尾声

  仍然是早晨。

  英俊焕发的男人怀中抱著一个小女娃儿,身边跟著一个七岁大的小男孩,一起走进厨房。

  小男孩自己跳上老位子坐好,深眸与父亲一样清亮有神。

  女娃儿仍然靠在父亲肩头打瞌睡,看来顶多四岁。

  既然是第一代混血儿,麦克罗德家族的金发蓝眼当然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身上。两位小朋友的五官比父亲柔和,又比母亲立体,巧克力色的头发闪著流顺的光泽,一双漂亮的淡褐双眸仿佛随时转满了鬼点子,和母亲一模一样。

  男人将小女孩放进儿子身旁的座位,这下少了依靠,小女娃儿非得醒来不可了。

  “佩妮,你是一只大懒虫。”小男孩咯咯取笑揉眼睛的小女孩。

  “不要这么说妹妹。”父亲抓抓他的头发,走到冰箱前,开始考虑要弄些什么东西喂饱自己和两只小鬼头。

  他穿著手工制长裤,真丝领袋与淡蓝衬衫,一身白领菁英气息,出现在这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场所,总让人觉得格格不入──然而他的神情却自在得很。

  “爹地,莉莉呢?”女儿稚气地询问。

  “莉莉得了重感冒请假,所以妈妈负责煮晚餐,而爹地负责早餐。”

  炒一些蛋,煎几条培根,再配上烤吐司和鲔鱼罐头,夹成三明治。嗯,可是整餐一点蔬菜不太好……啊!洁依昨天去中国城买的筊白笋,川烫之后淋一点美乃滋,他们父子都喜欢吃。

  他俐落地打蛋,煎培根,眼神与审核客户贷款资格时一样一丝不苟。

  把准备好的热食端上桌之后,嗯?

  “妹妹呢?”

  “她趁爹地刚才在煎培根的时候,又跑回房间睡觉了。”小男孩长长叹了口气,与老爸简直像个十足十。

  海尔好气又好笑。

  “你自己先吃,爹地马上回来。”

  结果,不是在女儿房里,而是在主卧室里找到这只遛跑的小鱼儿。

  小丫头蜷在妈咪怀里,母女俩抱成一团,睡得香甜。

  他以为自己的神情一定很气恼,随意往梳妆镜一看,却见到一抹温存的微笑。

  唉!下一声叹得更用力了。再不自制一点,床上那个叛军又有乘势坐大的倾向。

  “洁依,亲爱的,你该起床了。你若不起来,佩妮也会学你偷懒。”他在老婆颈窝印下一串细吻。嗯──她闻起来真好。

  “天亮了?”井长洁呻吟一声,眼眸躲回遮光的鬈发后头。

  “天亮很久了。”老公硬将它们拨开来,让无情的晨光无情照在娇容上。

  “感觉才刚睡了一下下而已,怎么就早晨了?”她委靡地埋进枕头里。“我觉得我的论文一辈子都写不完了啦!我当初真是鬼迷心窍才会听你的,去搞那个什么博士后研究。”

  “我不反对你选择纽约大商学院的聘书,去当讲师。”他轻吻她的发丝。

  “不要不要,统统不要!我不要再从事任何跟大学和大学生有关的行业了。”井长洁蒙著脸大叫。

  她明明是最讨厌念书的人,顶著个博士头衔也就算了,居然三十来岁了还耗在大学里做研究,苦刑永远没有终止的一天吗?

  “妈咪,你好吵哦!”女儿娇糯地抗议。

  “来,妈咪在闹脾气,我们不要理她。”他抱起女儿往外走。

  “人家还要睡。”女儿咬著下唇,好可怜好可怜地恳求。

  “不行,你的娃娃车快来了。”他宠爱地亲亲小嫩颊,回头交代懒虫之王,“至于你,亲爱的,五分钟,不要让我再进来挖人了。”

  床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一早就高奏凯旋,海尔满意地抱著小女儿回到厨房。

  “乖,今天一定要把牛奶喝完。”

  父子三人开始他们惬意的旱餐时光。

  “爹地,我昨天在储藏室里捡到一个东西。”儿子突然想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小圆扣子。

  海尔拿过来端详。“啊,我还以为弄丢了,竟然被你找到了。”

  “爹地,那是什么东西?”儿子好奇地问。

  他抚过圆扣型胸针的表面,玄黑的底色镶一层金边,中央镌刻著花体的字母“O”。

  “这是爹地中学时的校徽,O就是欧莱尔的意思。”啊,真怀念。

  “我和妹妹以后也会读那所学校吗?”儿子的眼睛灼灼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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