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忿恨的以手臂抹去泪水,冲下楼去,知道父亲求得再多也不过是自取其辱,郝世文摆明了不想帮他们,今日前来不过是要落井下石。
「爸,你起来,别再求他了。」他冲到父亲身边,拉起早已哭得老泪纵横的父亲。
「桥儿,你怎么会下来?」康父震惊的看着怒发冲冠的儿子。
「爸,求他是没用的,不用再求了。」康桥不想再见父亲被人糟蹋,就算他们一家真要穷死、饿死,都不会再求人!
「康桥,你来得正好,别忘了你们欠我的钱,如果不还,我会向法院提出申请财产查封,你们父子俩最好是趁现在开始想要怎么还我钱。」抖了抖熨烫得笔挺的西装,他撂下话来。
若再不还钱,休怪他翻脸无情。
将话带到后,郝世文转身离去,在步出门前,突然又回头道:「你们这房子看起来不错,我挺喜欢的,哈!」
康桥脸一震,握起拳头冲上前去,狠狠打掉郝世文嚣张的嘴脸。
郝世文没料到康桥会敢动手打人,捂着脸气极败坏的叫道:「啊!你敢动手打人?!好!我要告你,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咱们法院见!」
「欢迎你来告我!」康桥恨不得狠狠的将郝世文的牙给打断,教他再也无法张狂的来家里做所有权的宣示。
「桥儿,算了,算了。」康父拉着康桥,要他别再冲动,这只能算他识人不清,以前受到蒙骗,今日总算看清身边朋友一张张的嘴脸,也不会再抱持不切实际的朗待。
「爸!」康桥气得全身不住颤抖,紧紧拥着父亲,妄想凭借自身小小的力量给予父亲无比的勇气。
「桥儿,你放心,我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打倒,一切都不会有事的,你照常安心上下课,那些债款很快就能解决。」康父尽量不让独子的心情因家中变故而受到影响,他希望康桥仍能过着正常的生活,快快乐乐上学,尽情欢笑。
「我知道。」康桥含泪点头答应父亲的要求。
「没事的,没事的。」康父苦涩的笑着不住说,不知是安慰康桥或是自己的哪个成分较多?
康桥跟着父亲扬了一记无奈的微笑。
「你上楼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康父不愿让孩子见到他软弱的一面,要求着。
「好。」康桥颔首,乖乖顺从父亲的意思上楼回房。
留下的康父看着萧瑟的庭院,再看看家里,每一眼、每一个抚触都带着回忆与愁苦。
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它真真实实的来临了,家,是保不住了,说不伤心不痛苦是骗人的,他们一家曾经风风光光由老宅搬来这,现下却要落魄的收拾细软搬出,教他情何以堪?
他来来回回、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将家里看过一遍,深深的烙印在脑海中,不敢遗忘。
再过十分钟律师就会过来协助他处理财务,再过十分钟,掌握在他手中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再过十分钟他将一贫如洗,再过十分钟……
「铃……铃……」
电话忽地响起,怕会吵到在楼上休息的妻儿,康父连忙接起,猜想着这是否为一通救命电话。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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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桥消失多日后,当他再出现在「华特学院」时,他已成了全校注目的焦点。
大家注意他,并非他的父亲扭转乾坤、继续稳坐百货龙头的位置,而是他父亲前几天突然心脏病发去世,大家猜测他父亲死亡的原因,应该是被庞大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关系。
听说他父亲所留下来的负债大过资产,康桥不过是名高三生,他如何解决庞大的负债?
听说他的父亲一去世,他的母亲就受不了打击的跟着病倒。而且他们现在连家都没了,只能住在租来的小公寓里,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听说,他今天是来办转学手续,要转到公立高中去。
也是啦,「华特学院」的学杂费是有名的昂贵,平时又常常举办活动,一大堆的费用开销,哪是他吃得消的?尽早转学也好。免得雪上加霜,也让众人见识到他家的财务困窘。
所有人都背着他议论纷纷,真正上前安慰的除了师长以外,只有寥寥可数的小猫两三只,其它人仍是避他避得远远的,好像他身上的贫穷会传染似的。
康桥沉着一张脸将转学手续办好,带孝的他再也笑不出来,此刻他的心情是沉痛无比。
那天,父亲接完电话就心脏病发倒地,在送医过后仍宣告不治。
他恨!恨自己那天真的听从父亲的话上楼去,如果他没上楼,或许可以救回父亲。
他恨!他好恨!
怀着悲愤的心情,他拐弯上了学校顶楼,阴郁的看着偌大差丽的校园,此刻这一切在他眼底看来,全成了最讽刺的事物。
以前他觉得读「华特学院」再正常不过,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并非如此。当他失去了金钱当后盾,也表示「华特学院」在他面前筑起一道高墙,教他不得攀爬。
再看看校园里尽情欢笑嘻闹的学生,以及围在篮球场边尖叫的女生,他已不是她们眼底的主角、英雄,他狼狈退场,从此在她们记忆中不复存在。
呵!这真的很可笑,但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所引发的是成串的泪水。
他很痛苦、很悲伤,从不知一个人可以承受这么多悲苦,家变加上父亲的死亡,已经快要让他撑不下去了。
他想要解脱,不愿再面临更多的悲苦。
是的,他懦弱!他没用!他无能!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诅天咒地,像个被彻底击垮的人,再也爬不起来。
他站在五楼高的顶楼看着楼下。他的心早已壁入万丈深渊,此刻看来,死,一点都不难,只要他纵身往下跳,所有痛苦将会离他远去,他有何好畏惧的?他一步步往女儿墙逼近。
「你是康桥?」猛地,一旁有人出声。
康桥一震,旋身以带泪的眼看向出声的人。他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没发现一旁有人,那么他方才痛苦失神的姿态全让她看见了?
念头一转,即使看见了又如何?反正他康桥在「华特学院」早已是个供人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再多增加一些话题,算是他对母校最后的贡献,又有何妨?
带泪的眼望去,所见是一名长相清冷高雅的少女,她脸上没过多表情,应该没看出他方才所动过的念头,不过是想确定他的身分。
又是一个来看他笑话的人?他嘲讽地掀了掀嘴角,不答腔。
他不回答,少女也不以为意,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我也想过要从这里跳下去,吓坏所有人,在他们心底留下难以抹灭的记忆,好宣泄我对这世界的忿恨,让他们为从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苏曼曼走到他身边,像是在和他聊天气般轻松聊着自杀的话题。她上来勘查过太多次地形,也思考过该以何种角度死亡,种种生前、死后的事她都在心底排演过多回,只是尚未去实行。
「妳也想要自杀?」康桥没想到她不是来笑他,也不是来劝他别死,而是来和他讨论如何死亡。
「嗯。」苏曼曼陪他一同探向女儿墙外,楼下尽是一些开心的年轻男女,楼上的他们则是心中拥有万种愁苦,他们心底的苦没人明了也没人能与他们分享,仅能独自含泪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