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雪契回来啊,废话!”卫廷不耐地挥手,打个哆嗦又跑开,“糟糕,没想到要 住,衣物带得不多……我去找雪契的衣服穿,回来时我要看到新娘一切被服侍得好好的 ,听到了没?”
“是……”茜看著他跑得不见踪影,再略微思索一番,才叹一口气,不怎么高兴的 :“那丫头的运气还真不错呐……来人啊——”
派了几个人去服侍新娘,她坐下来拿出纸笔,没有多加考虑便开始振笔疾书。
几分钟后,一封信被送出日绝,直追前往南方的皇太子。
***
“衣服——衣服……”一面喃喃自语一面试穿雪契的外衣,他的身材其实和雪契差 不多,虽没他那样结实有力,不过要互穿衣服倒是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只是——雪 契没他那样怕冷,因此对他而言,雪契的衣服都不够暖和。
负责衣物的侍者焦虑地在旁边看著他穿了一件又脱一件,柜里的衣服愈来愈少,地 上的衣服愈来愈多。他一面手忙脚乱地整理一面还得分神留意这位少爷是不是粗枝大叶 地弄坏了什么地方。最后卫廷终于满意了——穿上一件由国王赏赐给雪契,后者却从来 不穿的华丽貂皮外氅,“好,这件很暖。”
侍者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走出更衣室大摇大摆地离开——他知道皇太子不会在意卫廷 殿下穿他的衣物甚至是弄坏了什么,可是他的职责就是管理衣服,而卫廷穿去的偏偏又 是国王赏赐的衣服,这……到底该怎么办?那件从没被穿过的华丽大衣虽然一直很让他 惋惜,可是再怎样,穿它的也不该是皇太子以外的人啊……卫廷没想那么多,身上暖了 心情也很愉快。他高高兴兴地朝著潋滟的房间走去,正好经过了雪契的书房。走了几步 又退回来,在门口沉思良久——说得也是。
以往自己每次来日绝都嚷著不是人住的地方,然后逃命似地躲回皇都,这回竟然决 定住下了,好像也该通知雪契一下才对。那小子大概也不会在意吧……每次都那么敷衍 地问我要不要住,开玩笑,那就算是夏天可以来日绝避暑,看他的脸色也住得不痛快。 为什么不坦诚一点呢?雪契这呆瓜……一面想,已经开门走进房间,一点也不避嫌地拉 开椅子坐下,打开抽屉、拿出纸笔、开始写信。写信时因为脑中想著别的事还不断写错 字,信写完他连看都不看一遍就把它折好封缄,拿著它跑出大厅去找人送信。于是在上 封信离开日绝的几个小时后,又有一封信朝著皇子追去。
而两封信的撰写人彼此毫不知情。
信送走了,身上也暖了,卫廷很满意地打算照原先计画去见新娘;大厅之外却传来 争执的声音,他好奇地走出去看,原来是守卫皇城的兵士正在阻挡几个穿著厚重衣物的 男子。他们的肤色卫廷似曾相识,可是看衣服也知道这群人满怕冷的,光是这点就让他 很有亲切感。走过去,他问守卫:“怎么啦?”
“殿下……”看到他出现,兵士们立即肃正行礼;男子们则狐疑地望著他,显然对 士兵们的态度感到相当不解。小队长箭步而出,对他解释:“这些人说是皇子妃的亲族 ,想见皇子妃,可是又提不出相当的证据来。因此我们不能放他们入城,正在设法把他 们劝开。”
“就见一下有什么关系?”
“殿下,如果出事的话……”
卫廷看看这群人,马上就知道他们和皇子妃确实是同一个种族的人,他笑了,“有 事我负责吧……不过让他们全进城也确实不像话。喂,”他朝著那群人喊话:“你们派 个代表,我带他进去探望妃子。”
议论了一会,一个身材高大看来有点历练的男人走过来向他行礼。“虽然不知道您 是何人,但是我还是要感谢您。我是皇子妃的舅舅,云。”
“太好了。”卫廷笑开嘴。
云反而困惑不解,“太好了?”
“没错,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亲人。”卫廷转身带著他走,“不过你不必对我必恭 必敬的,我只是个医生。”
“但,但是……”
“我只是医生。”卫廷严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继续走。“我建议你,看到皇子妃 时情绪不要太过激动。冷静看待她的问题,对她会比较好。”
“……”云呆了半晌,“这……难道潋滟她出了什么事?”
“潋滟?”卫廷反刍著这个名字,“好美的名字,和她很相配。”
“医生!请您告诉我……”
“别紧张。冷静一点,她还好好的——大都分还好好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他自己 听得见,可是云似乎放心了,默默跟著他走进城内上楼,一路上的仆役看到这个景象都 有些愕然,可是也没有人前来询问。终于两人走到潋滟的房前。
卫廷端正了一下仪容,然后才发现自己穿著什么——一个医生不可能穿得起的貂皮 大氅——他呆呆看了这件衣服很久,可是就是狠不下心把它剥掉,云正在奇怪他干嘛不 敲门却突然发起呆来,门便开了。抱著床单准备去换洗的侍女看见外面两人倏然一惊, 失声叫道:“殿……”
“外面很冷,所以我偷穿了皇子殿下的外衣,不要张扬。”卫廷马上接口,而后温 和一笑,“皇子妃现在如何?”
“啊……是,已经为她更衣梳洗,她正在用早膳。”
卫廷听了很高兴,“她吃吗?”
“吃得不多,不过……”
“有吃就好。”卫廷笑著对云招手,“来吧,我们进去。”
云古怪地盯著他瞧,他相信他是医生,可是绝不只是医生。一般的医生不会这么随 便就闯进主母的房间的,尤其是对方还在用早膳。
潋滟看见卫廷显得很开心,再一看见卫廷身后的人,她呆呆地看著,瞬间红了眼睛 ,“……舅舅……”
外甥女全身都被北地的御寒衣物罩起来,看不见什么异状。可是云直觉地知道出了 某些事,心痛地走过去抱住潋滟。“抱歉,舅舅来晚了。”
潋滟摇头不语,将脸埋进他胸口无声地啜泣著。
卫廷把其他的仆人都赶出房,自己却一脸欣慰地在旁边看。浑然不觉以他自称的身 分早该跟著退出去才对;潋滟哭了一会,抬眼看见他还在,她笑了起来。这个人……说 是皇子的医生,一举一动却漫著贵族气。虽然不是那种惹人反感的高傲自大,可是一看 就知道他绝不是习惯屈居人下的……昂贵的貂皮衣他穿得一脸理所当然,轻而易举地带 进舅舅,握著云冰冷的手、她知道舅舅一定已经被挡在外面很久了……可是罢了。如果 他坚持他只是雪契的医生,那他就是雪契的医生吧。
“卫廷,谢谢你。”潋滟朝他柔柔一笑,“可是我想和舅舅单独谈。”
“啊!当然……”卫廷连忙退出门外,还不忘补上一句不该由他说的话:“你舅舅 要是想住下来,我可以要他们准备房间。”
潋滟几乎要笑出声来,“多谢,不过这待会再决定。啊,对了,你的衣服我已经托 侍女拿去你的房间安放。”
留下两人,卫廷退了出来。还是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新娘看起来精神不错 ,嗯,太好了。相信她一定能尽快复元。一面找人领路去自己的房间,他一面继续想: 不过这样不去不行,雪契回来以后我一定要狠狠训他一顿!这么漂亮完美的新娘他竟然 弃之如敝屣,简直至蠢蛋。可是训他也没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