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小姐真的是很喜欢帮主啊,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双儿握了容君绯的手。「小姐,我看这样吧。我陪你去找帮主,把他的心意问得明明白白的,看他对你到底有什麽交代。」说著便拉了容君绯起身。
「不要。」容君绯反拖著她坐下。「这节骨眼,应该让大哥放手作决定,不该去为难他。」
「小姐,」双儿气得插腰。「今天伤心的可是你耶,什麽为不为难他的?!」
容君绯与双儿倾吐之後,心绪已经平稳,她量度情理说道:「就我知道,大哥把『翠玉楼』让给司马啸天之後,帮中的收入,一时之间确实受了影响。关於盐的生意,大哥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只是现在也还不是很明朗。眼前,和司马啸天还是应当维持友好的关系才是。你知道司马啸天当天何以不明白说出要提亲之事,那是因为大哥意态不明,他也要留点面子。今天之约,他是信心满满地要大哥好好思量之後,点头娶人。两帮之间,若是化敌为友,对彼此助益甚大。若是为了两帮好,大哥应当同意这门亲事的。」
「小姐,」双儿直跺脚。「你的善良体贴真是让人气死了。你这也要顾虑、那也要周全,那你的婚事怎麽办?帮主要是娶了司马娇,那你往後还嫁不嫁人?帮主要是不娶司马娇,那你往後还等不等他?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你打算要等到什麽时候呢?」
容君绯幽幽地说:「这也只能看大哥了。」
双儿眉头掀飞起来。「万万不能看帮主啊!帮主是闷葫芦,他的心意,没人明白。再加上,你这也要为他体贴、那也为他著想,我看这真成了『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啊!」
「这……」容君绯陷入沈吟之中。
她对他的情!难道只能就这样等下去吗?
***
傍晚,龙无名乘了马车到司马府拜访。
在下人的引领下,他进了一座雅致的别院,里面仅有司马啸天、司马娇和孙鸿三人,看来像是家族内的聚会。
司马啸天一见他来,朗声笑出。「龙帮主,光临寒舍,真是蓬毕生辉……」他还要再说话时,赫然见到龙无名拿出装著「驌驦腾云」的盒子,脸色愀然一变。「龙帮主这是做什麽?」
司马娇笑容也僵在脸上,孙鸿的眼睛倒是亮了。
龙无名一笑,将盒子摆在桌上,并不坐下。「这礼物实在太过贵重,司马帮主赠与之後,在下夜夜难寝,反覆思索之後,还是决定双手退还。」
司马啸天眯起眼睛,牵了下嘴角。「我还以为帮主是聪明人,怎麽做事这样糊涂?老夫的心意、老夫的好意,龙帮主真的不明白吗?」
龙无名坦言。「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所以不敢收下。」
「我倒是不明白了。」司马啸天眼神一沈。「好好的一桩事,龙帮主为何非弄拧不可?」
龙无名勾唇一笑。「我也觉得奇怪,司马帮主好好的一个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为何非要我娶不可?」
「龙无名!」司马啸天怒气陡生,霍然起身,翻掌一拍,桌子震了起来。
龙无名一双黑眸平静无波。「看来司马帮主已经没了胃口,在下也不打扰了。」他拱手为礼,转身就走。
「龙无名,」司马啸天大喝一声,「砰」地摔过手边的碗。「想清楚,你要走了出去之後,我们就是敌非友了。」
龙无名回头一笑。「江湖上谁都知道司马帮主是个人物,做不成朋友,有司马帮主这样的敌人,也是爽快。」
「好狂妄的人啊!」孙鸿按捺不住,一把剑横了出去。
龙无名身子一侧,卸下他的剑势,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劫下孙鸿的剑,「咚」地扔在地上,拍拍手说道:「看好,这就是狂妄的本事。」他潇洒地背转过身,大步跨出。
司马啸天气到脸色发青,他双手握拳,颤抖不已。
司马娇咬紧红唇,翻捡起地上的剑。「谁都不要跟过来!」她快步飞出,紧跟著龙无名,娇叱一声。「龙无名,你给我站住!」
听到她的声音,龙无名回过头去,夕阳馀晖下,他傲然卓立,气势更见不凡。
司马娇看他这样,爱恨漫开交缠。「给我个理由,为什麽不娶我?我哪里叫你看不上眼了吗?」
她和司马啸天谈论过龙无名,那时两人俱以为他必定会答应婚事,没想到他竟是不留情面的拒绝。她一生之中,让人呵护宠爱,还未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龙无名淡淡勾唇。「不想娶就是不想娶,不需要理由。」
司马娇纵掠到他前面。「你什麽交代都不给我,往後我有何颜面立足。」
「我是不娶你,而不是欠你,为什麽要给你交代?」龙无名的态度不是咄咄逼人,而是毫不掩饰的漠然。
这种冷淡,反教司马娇更受伤害,她怒火中烧,愤而持剑刺去。「龙无名,我恨你。」
哪里知道,龙无名并不躲避。她怔了下,直到剑尖冒出猩红的鲜血,她才楞地丢下了剑。「你……」
龙无名并不喊疼,只是一把揪住她的胸口,一手搂著她的腰,整个人以相贴的距离,压迫著她。「你知道什麽是夫妻吗?」
司马娇胸口急跳,呼吸困难。
「夫妻是要这样的。」龙无名冰凉的唇,亲昵地贴上她的脸颊,啮索她的容颜。所有的气息混乱,当中还弥漫开血的腥味。
司马娇惊得花容失色。「不要!」企图推开他。
龙无名「哼」了一声,放开了她,冷冷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她。「现在你还明白,自己为什麽想嫁我吗?」
「我……」司马娇愣愣地看他,日残光闇,只有他一双炯亮的眼,奇异地放著光芒,妖魅似鬼,她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龙无名转身,身影步步隐没,好半晌过後,司马娇才放声哭出。
***
司马娇那一剑,刺得极深,龙无名失血过多,在回程之中,昏了过去。龙府上下,请了大夫来看,夜里容君绯便守在他的身边。
她正巧打了个盹,听到他呻吟声,霍地惊醒。「大哥。」她轻唤他一声。
龙无名额上渗了些汗,她拿起手绢,轻轻擦拭。
「嗯」的一声,龙无名自梦呓中翻起。他定了定睛,眼前清晰地浮现容君绯盈盈笑颜。「我正担心你还要昏睡多久呢。」
容君绯继续为他拭汗。「作噩梦了吧。」她长年拜佛茹素,暗香盈袖,衣袂飘动时,便逸出股让人心安的檀馨味。
「嗯。」龙无名不否认他作了噩梦,只是轻闭上眼,贪溺在她幽香中。
她的气息啊,总能教他安心的。
十几岁出头,他便开始持剑杀人。他的剑法凛利狠烈,可以一剑就刺穿那拳头般大小的心脏,剑一抽出,鲜血喷冒,那种腥污的味道,过於呕人,他怎麽也洗不净。
莫名的,有时候,就是不杀人,他也会隐约闻到那种味道。
一直到他十五岁,遇到她的那年--那天,他抱起她的时候,他闻到另外一种味道,软软香香的甜味。
那股味道和易谢的春花不同,春花甜腻迷梦,让人觉得不真;而她的气息让人觉得踏实、让人觉得心安啊!
龙无名睁眼看她,嘴角不自觉地软化成笑容。
容君绯漾开两窝笑。「怎麽不说话,傻傻地看著我发笑呢?!」
龙无名扬笑,突然问:「你好像从小就不大怕我,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