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餐一顿後,凯蔷顿时觉得精神为之一振,这时,她才猛然注意到逸凡房内一切的布置均以黑白相间的格调为主,整个感觉显现出非常重的阳刚气。她缓缓地往落地窗的方向走去,从这儿可眺望台北市的街道,原来这是一栋高耸独立的大楼,隐约中散发出一股孤傲的气势。
蓦地,在转身之际,她瞄见在玻璃窗上反射的自己,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心想,也该好好梳洗一番了。
走进浴室,她看见披在浴缸上的碎花洋装及逸凡的西装外套竟被她折磨得十分惨不忍睹,不禁猜测著,自己暍醉酒的时候会是什么德行,会不会像电视上演的一样,在那胡言乱语、发酒疯?她难为情的蹲下身,慢慢冲洗著它们,希望这份尴瓰也能随著水流冲泄得无影无踪。
再度步出浴室的凯蔷,在水蒸气的薰染下,显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她无聊的在他房内踱步,忍不住想出去看看,但自己这一身……最後,她豁出去了,这里既然是他的房子,就不该会有外人才对呀!她慢吞吞、左顾右盼的走了出去,渐渐的,她意识到这里应该是属於大楼中所谓「楼中楼」的格局,感观上显得非常的怡然舒适。她缓缓地步下楼来,小巧的客厅内摆设的一座酒红色酒柜是最为醒目的,其中除了几瓶形状奇特的酒外,大部份都是医学书籍,由此可见,他在医学上的研习是非常地专注。
想起自己的父亲,同为医者,却是个唯利是图、假仁假义……思及此,她不禁一阵怅然。
走向酒柜,随意的翻阅了几本她看不懂的医学专门书籍。不经意一瞥,她看见立於书籍旁的两帧照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拿起了它,左边的那张是他的近照,他意气风发的倚在办公桌前,绽出一抹迷人的微笑,凯蔷见了,忍不住也会心的一笑。
再看了看右边那张,凯蔷不禁迷惑了,这大概是他十三、四岁时的相片,好面熟,尤其是那眼神。围绕在他左右两侧的应该是他的父母,看他们全家和乐温馨的模样,她好感动。等等……他母亲……她……凯蔷似乎想起了什么,将它拿近自己仔细的观看。对了,她有印象了,二十年前的记忆缈缈忽忽的飘到眼前,那天她躲在楼梯口,而那女的就坐在她对面,她那愁容满面的样子,让她永远也忘不了。
那么,那个男孩是他吗?姓柳没错,她曾听爸爸说过他们姓柳:眼神也没错,因当时他身在暗处,她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容貌,只知他那双眼会发亮、会伤人。
她蓦然又想起,他曾提过「母亲的遗命」,那他要找的人就是她罗!他是要找她雪耻、父债子还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那么巧?怎么会……
她战栗不已的将它放回原位,整个人无力的往後跌进沙发内。
第四章
凯蔷蜷曲在沙发上,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深锁的眉头、混沌的神智、涣散的眼神,宛如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无所依附。
她该怎么办?就这么装儍蒙混过去吗?那她又怎么对得起他,他们于家已欠他太多了。就在懊恼、悔恨、无助全都混杂在一块儿,几乎将她挤得粉碎的时候,这间屋子终於发出了声音,是逸凡转动门锁的声音。
「看样子,你还没吃午餐吧?我冰箱里有不少储粮,够你弄一顿吃的了。」逸凡一进门,就看见窝在沙发上的凯蔷,她两眼空洞地直望著他。
见她没反应,他只好陪著笑脸,「怎么,今天有兴致想尝尝我的手艺?」他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她眼前,「我看算了吧!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祭祭自己的五脏庙倒还勉勉强强,在你这大师面前就不敢献丑了。这件衣服是送给你的,去换上它,我带你出去吃。」
她晶莹剔透的黑眸仿佛笼上一层水雾,弧形优美的嘴唇欲言又止一般让他捉摸不定,「怎么,难道昨晚的酒精到现在还没蒸发掉?」见她如此,他也只好一个人唱独脚戏,尽量逗她开心。
凯蔷回了神,吞吞吐吐的说著:「我……我对不起。」
「对不起?」他不解的复诵她的话。
「没……没有,我这就去换衣服。」她倏地拿起袋子,往楼上冲去。
逸凡自忖,这女人到底怎么搞的?怎么老做些他不能理解的事,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看来,他们之间的「代沟」还真不小。 ?
凯蔷背倚著墙,一寸寸的滑落,终至整个人坐在地上。她能说吗?绝不能,他俩才刚开始,怎么可以……但迟早他会发现的:不管它了,到时候再说吧!
心中两种声音,相互背道而驰,她犹如被五马分尸一般,撕裂成碎片。
最後,自私的心理战胜了,她不能讲。对,就这么决定了,管它什么後果。她拿起衣服很快地将它换上,勉强自己要面带微笑,并在镜子前练习了奸几次,才敢步下楼去。
听见了脚步声,逸凡遽然回过头,看著她款款摇曳生姿的拾级而下,美得不禁令他怦然心动。
「这件迷地裤裙装很适合你。」他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不好意思,让你为我破费了。」这套衣服淡雅的米黄色谓,是她最喜欢的色系之一。
「送女朋友礼物是天经地义的事,别为我省钱。」他双手扫在裤腰袋里,一副潇洒的模样。
「那请男朋友吃饭算下算天经地义的事?」她有意的反问他。
「你是打算立刻回报我?那你也太不给我们这些男人面子了。今天算了,改天再让你请回来。走吧!两点了,我已经饿惨了。」他很绅士的让凯蔷先行,自己伴随於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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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小提琴声,缓缓流泄於西餐厅内,使人为之沉醉。
此时,逸凡开口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原因?」神魂尚随著音乐声四处游荡的凯蔷,霍然抬起头轻喃道。
由她的言辞、动作,他可断定她的元神尚未归位。
逸凡发出一阵轻轻的苦笑,「怎么回事?我去一赵医院回来,你就变得魂不守舍、惶恐不安的?」
「可能是我刚睡醒的关系,你不知道我有个缺点,就是刚醒来的时候,需要过一阵子才会回魂。」她很不自然的笑说。
「哦!那我不惨了,以後每天早上一起床,就必须面对一个没魂的空壳子说十分钟的话,这可是会大伤元气的。」他假装一阵长吁短叹的调侃她。
「那你可以不要跟我说话嘛!」凯蔷对他的话不以为意的嘟起嘴。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答应和我同床共枕罗!」逸凡看她那嘟嘴鼓腮的纯真模样,忍不住想逗逗她。
「你……你知道吗?你很讨厌。」凯蔷低下头,不让他看见她一颗起伏不安的心。
她是曾经编织这美梦,幻想有朝一日能和他厮守在一起,但如今……
「讨厌!有人说男女之间所谓『打是情,骂是爱』 ,那么,讨厌不就代表喜欢罗!」他得意非凡,且不怀好意的笑道。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也没人会赞同你这乱七八糟的谬论。」
「我只要你赞同。」他抬起她的脸,「别再逃避了,仔细看著我的眼睛,它不会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