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煮的面好吃吧?”丁予恒得意问道。
“还不是调理包的功劳。”我忍不住酸了他一句。这种面谁来煮味道都一样。“对了,味道太淡,多放一点盐比较好吃。”
“喔。”丁予恒照我的话放了一把盐进去。“那这样呢?”他用汤匙舀起汤要我品尝。
“还是太淡了。”
我摇摇头,丁予恒也随著我的反应拼命加盐,这动作重复几次后总算对了我的味。
“啊,这是你要吃的面。”这时候我才想到这件事,怎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我喜欢吃的口味了?
“没关系,干脆我们一起吃。”丁予恒提议。
“谢谢,恭敬不如从命。”我点头答应,一来是面条很多一个人吃不完,二来 让他忙了许久,如果再拒绝就不够意思了。
***
七点整,我和丁予恒将面端到电视机前准备大快朵颐。
“妹,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会妨碍消化喔。”丁予恒提醒我。
“你还不是一样,哥。”我苦笑回答。现在他不也端著碗一面咀嚼一面看新闻,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好像很久没这样一起吃饭了。”
丁予恒感慨地说道,我也心有戚戚焉。
以往都是全家聚在一起吃晚餐时才有机会在餐桌碰面,升上国中后,因为种种因素,我和他轮流不回家吃晚餐,当然也没办法一起吃饭。
从前只觉得那是例行公事,现在居然会为这种事遗憾,何况现在只有我和他两 个人,那种感觉更不踏实了。
“要是静子阿姨看到我们这样一定很高兴。”我叹了口气。和丁予恒七年来大 大小小的纷争让她伤透了脑筋,像这样和平相处实在太难得了。
丁予恒沉默了一会儿,才以沉重的语气问道:“为什么你不叫我妈‘妈’呢? ”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爸‘爸’呢?”
这种奇怪的对话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懂,或许所有争端的症结就出在这两个问题上。因为丁予恒每次都叫爸爸“敬守叔叔”,所以我除了进来的第一天叫了静子阿姨一声妈妈外,我还是叫她阿姨。一方面是为爸爸出口气,一方面是我真的叫不出来,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妈妈”,实在很难让人打从心里叫出口。
自知理亏的丁予恒不说话了,锁紧眉头仿佛在认真思考中。
“哥,你生气了?”我还没忘记自己这几天的使命。
“没有,我只是在想——”丁予恒深吸了一口气。“总有一天,我会叫敬守叔叔一声‘爸爸’。”
“那么我也会叫静子阿姨‘妈妈’。”我附和他。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原来我们都在等那一天,但对于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却都没有把握。
客厅中充斥了一片宁静,除了电视机偶尔传出议员凶狠的质询声外,什么声音 也没有。
“对了,关于那封信——”丁予恒突然开口打破客厅中的宁静。“不用等星期天了,我现在就回答。”
“不要!”我连忙出声阻止,如果他现在说的话,不管答案是YeS或No,明天我都会被燕柔饱以老拳。
“为什么不要?”丁予恒看来很困惑。
“因为……还没准备好。”我随口说了个理由。
“说的也是,那就星期天再说吧。”
丁予恒答应了我任性的要求,重新将视线转回电视萤幕,我则是松了口气。
恋爱在暧昧不明时最美,就让这样的美感持续到星期天吧。
第二章
时光在无声无息中消逝,转眼就到了星期天。这几天我和我的“哥哥”丁予恒感情似乎遽增,每天晚上都回家轮流煮面,并且一起进餐,不过我将它定义为迟来的亲情。
“早安。”一推开房门走出来就看到丁予恒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就算是星期天,他依然保持早起的习惯。
“早安,你的三明治在桌上。”丁予恒简单交代完毕又埋首在报纸中,仿佛在刻意掩饰脸上的表情。
“谢啦!”
为了试探,我特意走到他身边,他却一再地转换报纸的拿法,让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算了,反正晚上带燕柔来就能听到他的答案,用不著在这节骨眼得罪他。
拿了三明治后,我坐在他身边打开电视,此刻正在重播昨夜我没看到的动画,我连忙锁定频道专心看著。
“哥,你看!”演到精采处,我用手肘推推他。
“我对卡通没兴趣。”
丁予恒用平静的口气回答,不过在我听来话中充满了嘲讽。
“什么?这叫动画不叫卡通,注意你的用词。”虽然理智一直提醒我今天不能惹他生气,但是侵犯到我的兴趣就不可原谅了。
“你又来了。”丁予恒温柔回应。从前的他在这个时候总会嘲笑我幼稚,不过此刻他保持了绝佳的风度。“不过长不大的小芸挺可爱的。”
他的附注说明,让我不知该如何反应,迟疑了一会儿才大声回问:“什么叫长不大呀,我已经十七岁了!”
“我知道。”丁予恒说完后继续看他的报纸,不试图跟我再起战端。
眼前的情势逼得我不得不投降,只好装作自己一点也不在乎他的话,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
宁静了片刻,丁予恒突然开口:“对了,我们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什么意思?”我摇摇头。现在这种情形不好吗?
“你别叫我哥哥,我也别叫你妹妹,叫名字就好了。”
丁予恒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口,然而我依旧不明白。
“为什么?”我觉得现在这样以兄妹互称的感觉不错呵。
“因为……因为我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嘛。”丁予恒吞吞吐吐地说明后又开 始保持沉默。
“喔,要不然这样——”我想到一个解决的方法。“如果你不习惯的话就叫我的名字,不过我还是要叫你哥哥。”
平常看连续剧,当哥哥的人总是直呼妹妹的名字,难怪他不适应了。
“可是……”
丁予恒将报纸从眼前拿开,用一种从未见过的眼神看著我。在他的眼眸中,我读到了迷悯,心跳居然不由自主加快。
怎么回事?我竟然感到手足无措!
“好吧。”丁予恒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仿佛又轻叹了一声。
“我……我明天还要考数学,先回房间去了。”
关上电视,我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躲进自己房间,迅速将数学课本摊在桌上。
“直角三角形一股为三、一股为四,根据毕氏定理,斜边长是……”
一道很简单的填充题,可我想破了头也算不出答案,只听见心脏在胸脯中拼命跳动的声音。
这种心悸的感觉从何而来?丁予恒的注视有这么可怕吗?
我用力深呼吸,直到心跳的速度逐渐恢复常态。
“好怪。”我对自己说。
平常和他大眼瞪小眼也不会感到任何恐惧呀,今天是为了什么而失常?
是他的温柔,还是陌生的亲情惹的祸?不过这两者前几天就开始了,要是害怕 的话怎么会到今天才发作?
“不行,一定要弄清楚。”我深呼口气,下定决心后重新打开房门,准备再次 面对他。
一走出房间就看到丁予恒披上外套,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哥……”我嗫嚅低唤,低著头不敢迎接他的眼光。
“咦,明天不是要考数学?”丁予恒耸耸肩,因为我念没十分钟就出来了。“ 是不是有问题?等我打工回来教你。”
“没有啦,是想到晚上的披萨,我去买还是你去买?”我摇摇头后选个平常的话题来聊,才能让不听话的心跳保持正常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