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见君启扬想替她拎背包,被她笑著拒绝。坐到餐厅里点餐,他们分开付帐;她去拿餐巾纸,他去拿餐盘,两人相当有默契。
什麽是胡晶瑶有,而我没有的?头脑、知性、独立……!?
想想自己,书太重了,侯灿玉拿。付帐?侯灿玉掏腰包--虽然受了刘台彦刺激以後,我偶尔也会回请他,但大致上还是侯灿玉请的多。到校内任何地方,有侯灿玉的脚踏车接送。做任何事情,先要问侯灿玉的意见……已经成为习惯。
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依赖,难得侯灿玉从不抱怨。
就是这样,胡晶瑶才得到他们两人的喜欢吧?
羡慕地又看看他们,我出了餐厅,来到与侯灿玉约定的地方,等他骑车来接。我们约了要看电机系学会播放的电影。
「书很重吧?快放上来。」他一停车就说。
「喔!不用不用,我看我还是自己拿好了。」我脱口说。
「那快上来吧,反正我连人带书一起载,也是一样。」侯灿玉笑著说。
「呃……我、我还要先回系馆一趟,要跟同学借笔记。」我忙又说:「你先去占位置,我马上到。」
「那我载你回系馆。」他提议。
「不用啦,才几步而已,偶尔我也想运动运动嘛。」我催促他。「你快去啊!」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好吧。」
目送不解的他离去,我独自一人抱著厚重的书,蹒跚著脚步,暗责自己笨。
逞什麽强嘛!东施效颦的结果是落得这样的下场,教习惯了侯灿玉陪伴的我,兀自懊恼不已。
就在这时,高文思刚好骑车经过,他兴奋地叫住我。「曼媛……学姐,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载你?」
几番挣扎考虑,我把书放进他的置物篮,坐上了他的脚踏车;心里决定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但早在图书馆的那个下午,神秘的潘朵拉盒已经悄悄被开启;首先跳出来的是不安,接著是虚荣。
然後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仔细观察我手肘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侯灿玉皱著眉问:「这是怎麽了?」
「不小心跌倒的,我最近正在学脚踏车。」我吐吐舌说。
「怎麽跌成这样?」他抬头看著我,疼惜地说:「你啊!天生坐车的命,我看,以後还是我来载你好了,不用学了。」
不愿被他当成行动力不足的白痴,我摇头。「不要啦!我们课又不一样,还没学成以前,我坐同学的车就好了,不要太麻烦你。」
「你确定?」侯灿玉又露出疑惑的神情。
「嗯,我正在跟同学学,就快学会了。」我忙说:「啊!打钟了!你快点回去上课啦!」
「那,下课的时候我来接你?」他问。
「不用了,今天家族有聚会,我要跟学姐学妹一起吃饭。」我又扯个谎。
想得到他曾放在胡晶瑶身上的专注,我就得学会胡晶瑶那一套;就算侯灿玉习惯了让我依赖,我也不能太过依赖他。
我没敢告诉侯灿玉,教我骑脚踏车的是高文思,当然更不敢说他向我告白过。
侯灿玉逮过几次我坐高文思的车,幸好他不是器量小的男人,并不觉得什麽。反而是我暗暗怨他太过放心,然後再兴起自厌情绪;我这样瞒他,还要藉此试炼他,希望他也吃吃醋,未免太无聊、也对他太不公平了!
但,我就是希望侯灿玉能更重视我一些嘛!
「学长没空教你骑车?也没空载你吗?」高文思曾问我。
「不是他没空,是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很没用,什麽事都要靠他。」我闷闷说。
「会吗?如果是我,我很乐意有更多时间跟你相处,更乐意帮你做任何事情。」高文思低语。
我不自在地别过头。「不是说好了,不说这些的吗?」
「呃,我的意思是,学长应该也是一样的啦!」高文思忙打哈哈。
我不这麽认为。
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男人之患,在好为女人之师--或许对大部分的男人来说,有机会教导女人,让女人依赖,是件得意事。我从历任男友那里学会这一点;他们赴汤蹈火,我奉上崇拜与感谢,大家各取所需。
但侯灿玉显然不需要藉此满足他的大男人自尊,他已经够有自信了!我既摸不清他的喜恶,找不出他喜欢我的原因,只能从胡晶瑶那里学点经验。
每周五近黄昏,因为上课地点的关系,我常碰见等在校门的君启扬,与搭车北上的胡晶瑶。以前我要是碰上了,都会开心地上前打声招呼,然後藉故离开,不打扰他们,近来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在一旁观察。
度过惊涛骇浪的时期,他们之间的气氛和谐,默契又佳,几时我和侯灿玉才能走到这个地步?
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还是舍不得他?」身後一个冷冷的声音问。
我战栗地回头,眼前的侯灿玉仿佛又回到百般讽笑我之时的他。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勉强笑问:「你……你在说什麽呀?」
「跟我来!」不同於平时亲密的牵引,他有些粗鲁地抓我的手腕,将踉跄的我拖到围墙内,运动场的一角。
「我有课……」我不安地嗫嚅。
「你的课表我都会背了,哪有课?」侯灿玉仿佛隐忍怒气问。
「是、是文选老师补课……」话尾被他瞪得吞下去。
「你还要骗我?还要躲我?」他终於抑不住愤怒说:「你说的谎还不够多吗?你还要骗我到什麽时候?」
我吓呆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如果想甩了我,直说就可以了!不必躲我,也不必找学弟作候补!」他表情痛苦地说:「你就爽快地说出来,我不会缠著你的!」
「我没有……我没要甩你!」我惊愕地拼命摇头。
侯灿玉脸色稍霁,随即又一沉。
「那你是把我当作备胎,随时在找下一个,一面又等著君启扬?」
「怎麽会……?」我不可置信说:「你为什麽这样想?」
「不是吗?」他闭上眼,又睁眼。「你让学弟接近你,却躲得我远远的;你依赖他,却不要我帮忙;你宁愿躲在旁边偷看君启扬,也不想我陪你……你要我怎麽想!?」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慌乱地说。
「那你这些莫名其妙的行为是怎麽回事?」侯灿玉耐著性子问。
「我……我不想太过依赖你,我以为……你可能会喜欢我独立一点……」我笨拙地解释。
「然後你就可以跑去依赖别人?」他冷冷地说。
我难堪地抿上唇,无话可说。
如果我做得到百分之百的独立,我可以抬头挺胸地反驳;问题是,我的确只是换个对象依赖而已……
「我喜欢你,你就依赖我;学弟喜欢你,你就利用他;也许哪天看到新的对象,你又疏远他,换下一个了!」侯灿玉疲惫地说:「你喜欢受异性的奉承和照顾,我已经很习惯。合理的范围内,我可以不当一回事,这是女孩子的特权,只要你仍然喜欢我,你利用我、利用别人,都没关系……」
想不到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对於侯灿玉的观察力,我惊愕不已,只能呆呆看著他的唇一开一合。
「可是,你明知道高文思喜欢你,还给他机会靠近你?」侯灿玉继续逼问:「你以前那一笔一笔的风流帐,真的是谈恋爱给我看?真的是为了想找个我的替身?我想不是吧!你并没有你想像的那麽喜欢我,不然你怎麽还肯给别人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