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她究竟是做错什么事,竟会惹上这魔头?
仪君忍不住回想,当初她是怎么被这家伙的外表欺骗,上了他的贼「车」的……
第一章
两个多月前
五月末的海风吹起来还是有些寒凉,可是叶仪君毫不在意,仍旧坐在嶙峋的巨岩上,视线凝在无垠的海面。太阳被隐在厚厚的云层后,灰灰的天色和冰冷的海风正好衬托她此时的心情。
一艘渔船鼓噪地缓缓从左边的小港出发,在碧绿的海上拖出一条白色尾巴,然后留下墨黑的影子和深浅不一的水痕。
仪君终于调回僵直的目光,看着紧握在手中的红色喜帖。由于看着海面太久,眼睛都变得酸疼了,她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看得见那被她握得绉巴巴的喜帖。
上头烫金的字,印着她单恋多年的男子姓名。就像许多电影演的、歌曲唱的、小说写的——新娘不是她,而是一个不久前才突然冒出来的二十岁小丫头。在这之前,还出现过许多不同类型但同样美丽的女人。所以,仪君一直只能是姜翰尧的红粉知己兼垃圾桶兼爱情顾问。
不过,就在上个月,他们因擦枪走火过而有过那么一夜。正当仪君暗自心喜地以为,他们将从此由朋友变成情人时,没想到竟然蹦出一个小她六、七岁的小女生。
然后,她单恋七年、前一夜还在她床上与她缱绻的男人,一脸苦笑地为那一夜抱歉。
然后,他淡淡地说那一夜根本不算什么,因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发生这种事是很平常的。
然后,他说那夜他是为了那个小女生而酒醉,才会找她诉苦。不过,幸好那个小女生又回过头来答应他的求婚,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然后,他「由衷」地希望他们还是朋友。
仪君不知道她该怎么然后下去。参加完婚礼后,她跑到基隆的海边来吹着冻人的海风,试图厘清心中纷乱的思绪。她的身体被风吹得冰透了,可是,不知为何,一股火却隐隐的、缓缓地在胸中燃起。
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什么那一夜根本不算什么?什么还可以是好朋友?
去你的大头鬼!
她一口气站起来,咬着牙、撕碎那张红帖,把所有的愤懑和怨气都发泄在撕扯的动作中。她一边骂一边撕,直到纸片细小到无法再撕,最后,往空中一拋,红色的小纸片霎时在风中飞舞,煞是好看。
仪君望着纸片在空中翻飞、慢慢下跌,有些落在岩石上,有些跌进海里。看着随着海浪起起伏伏的纸片,胸口的那股怒火稍稍得到纾解。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叶仪君不会被这小小的挫折打倒的。在二十七岁的生命中,她遇过比这个更糟糕的事,不也一步一步走过来了?
她深呼吸,熟悉的、咸咸的海风充满她的肺,浸入她的血液,活跃了每一个细胞。
就在她想转身离开时,一个男声在鼓动的风中扬起。
「妳知道怎么到基隆市区吗?」
因为风声太大,有好一会儿,仪君根本没听到那个男声在说什么。她转身瞇眼看着正立在她身后一块岩石上的男人,他又重复了一次他的问题,仪君才明白他的话意。
她拧着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几秒钟,然后瞄瞄在前方岩石尽头的公路上停着的一部吉普车。
这当中可有好一段距离耶!这个人竟然大老远地跑到岸边来,就只为了问路?他为什么不到前面的那家杂货店去问?
仪君的眼中升起防备。这个男人绝非善类,肯定是登徒浪子之辈,看她一个女人落单来欺侮她的。
她掉过头,没好气地说了句:「不知道。」便径自往回走。为了避开他,还刻意跳到另一块石头上,好防他突然袭击。
男人看着她颇有防备的举动,没有异议,只是继续说:「我知道我这样很唐突,可是,妳能不能发挥一点爱心,指点一条明路?」
仪君正好跳到他左前方的一块石头上,微偏过头看他。
「我才从国外回来没几个月,对台湾变得有些陌生,很多路都不认得了,妳放心,我绝不是坏人。」
仪君又看着他,停顿了一会儿。
「坏人不会写在脸上。你可以到前面的商店去问路,没必要来问我。」她回头继续往前走。
男人露出白牙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也跟着她的脚步往公路的方向走。
「我当然可以去前面的店问路,可是妳就在我旁边,我为何要舍近求远?」
「你把车停在路边,越过了一大段崎岖不平的岩石就叫近吗?」仪君凉凉地回嘴。
「很奇怪吗?」
虽然没有回头,但仪君可以感觉到他话里头的莞尔。
「当然奇怪,没有人会跑到空旷无人的海边来问路。」虽然他不可能看见,但仪君还是朝他的方向瞪了一眼。
「既然是空旷无人,那妳又跑到这儿做什么?」
仪君停了脚步,回头给他一个不容错辨的怒眼。「我想那不关你的事。」
男人凝望她半晌,随即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仪君的心突地跳了一下。方才没注意到,原来他长得挺好看的,黑发被风吹得微乱,明亮的阳光照在他刚毅英俊的五官上,显现出他吸引人的特质。
白色针织衫覆在健壮颀长的身躯上,隐隐勾勒出他厚实的胸膛,搭配一条黑色长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轻松自在。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穷极无聊,想找人搭讪的登徒浪子。但仪君没有忽略他眉眼间那股淡淡的戏谑。
她想起自己刚才讲过的话,坏人不一定就长得一副坏人脸,谁说帅哥就不是无赖痞子?
思及此,她又投给他隐含怒意的一眼,希望能吓跑他。
没想到,他不但没被她吓着,反而露出一种有趣的目光,让仪君觉得有点不自在。
「那的确不关我的事。可是,妳看海的样子好象随时会跳下去,我不希望明天看报纸时受到良心的谴责。」
仪君回头瞪大眼睛看他。
「你?不会吧?你是说……你以为……」她语无伦次,张着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我看起来像是要寻死的人吗?」
男人望着她五秒,点头道:「想死的人不会写在脸上。」
他用她之前的话堵她。
他机智的回嘴让她兴起一丝欣赏。她摇摇头看向海面,不想让他看穿她眸中的欣赏之意。
「很抱歉让你误会,但我并不想死。我只是来海边散散心罢了,你不用担心明天会在报纸上看到什么令你的良心受到谴责的新闻。现在你可以放心地走开,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了吗?」
仪君一口气讲完,爬上微陡的坡,终于,她踩在公路的柏油路面上气喘吁吁。
回头看他随即跟进,踏上她旁边的位置,有些嫉妒他脸不红气不喘的,正用澄澈的眼睛望着她。
他为什么要一直笑?仪君心烦意乱地想。她拨开被风吹乱的发,又想到:他笑他的,关她什么事?她干么为这种小事心烦?
可恶!难道是吹太多海风所导致的后遗症?
「恐怕没有办法,我还需要妳指引我一条路,记得吗?」他醇厚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而靠近。
仪君敏感地察觉到两人的距离太近,她皱着眉,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两步,投给他不耐的一眼。
「而我也拒绝你了,记得吗?」
说完,他立刻爆出一阵笑声。仪君拧着眉,看他笑得前俯后仰的模样,他真的很爱笑耶!她认识的男人当中没有人比他还爱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