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茉莉话语里透出的寂寞及孤单,衣砚石感到十分心疼且不舍。
他不知道她的过往,只知道「茉莉」是她的昵称,只知道「白颖心」是她的本名,只知道她是孤家寡人一个,是个没亲也没戚的孤儿。
当然,他还知道她有寥寥可数的几个朋友,住处甚至是已出嫁的朋友免费提供的……但,除此之外,她的一切都是个谜。
「发誓!我要你发誓!跟我说,就算是『死』……你也绝不会丢下我一个人!」霍地抬首,茉莉的眼里已蓄满了泪。
「嗯?」眉心一皱,衣砚石觉得她这要求有点强人所难。
「发誓啊!你不是说要给我永远?你不是很爱我吗?」双手轻贴在衣砚石两颊边,茉莉执意要他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正常的情况下,我绝对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但死亡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衣砚石向来是有一说一的人,要他做出有违常理的誓言,真的太为难他了。
「我不管!你发誓给我听啊,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算是『死』也得陪着我……」泪眼迷蒙,茉莉坚持要得到他的承诺。
她的泪不停的往下滴落,衣砚石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不停的淌着血……双手轻覆上她的手背,他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
「我答应会陪着妳,就绝对不会离开!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不安了?」她的眼底布满了太多的恐惧跟心慌,他看得很难过也很不舍。
「根本没有永远对不对?所以你才不肯发誓……」泪眼相望,茉莉等不到他的响应,因而伤心地落下更多的泪。
「不是没有永远,只是看妳如何去定义它!只要能跟妳白头偕老,那对我而言,就是永远……」
抹着她不断掉落的泪,衣砚石心疼中却又深感无奈。
「那万一呢?万一你突然发生了意外呢?我怎么办?你们从来没想过被留下来的人的痛苦,你知道一个人面对生活,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吗?」泪早已决堤,茉莉气怒的哭喊着。
「你们?」她的话有语病!衣砚石端捧住她的脸蛋,要她看着自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离开了妳,又是谁让妳如此伤心?」
紧咬住红唇,茉莉的思绪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
「那天,爸出门去上班的时候,答应要回来帮我过生日,顺便庆祝我考上研究所。可是,他没有回来……」手背往鼻下用力擦去,茉莉的泪落得很凶很猛。
「为什么?」轻抚去她那成串的珠泪,衣砚石轻声追问着。
「因为爸工作的那间银行发生了抢案,抢匪又碰巧捉了经理做人质……」话说到这,茉莉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
「然后呢?」茉莉的叙述,教衣砚石有些怔忡。
为什么她说的那件案子,听起来会这么熟悉?不!不可能的,这种案子太多了,不可能会是那一桩,不可能!
「然后?能有什么然后?因为蠢警察不相信抢匪会当众杀人质,所以派人从行库后门溜进去,结果抢匪发现之后,我爸就成了第一个牺牲者……」试着想止住泪水,但泪却自有意志的落个不停。
不会这么巧!不可能这么巧!抢银行的案子时常都有,她父亲那件案子不见得会是他负责的那桩……甩去那紊乱的思绪,衣砚石把心思放回茉莉身上。
「爸走了之后,妈就崩溃了,然后她的身体愈来愈差……肾功能衰竭,全身水肿变形……没多久,爸的保险金就全用完了,因为妈的医药费很贵很贵!最后我只好去拜托、去求人……」回忆停在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茉莉的眼睛热烫的泪水剌得好痛。
「可是没有人要理我!那些平常跟爸称兄道弟的朋友,没有半个人肯借钱给我,他们说我没有能力还,所以不想把钱砸在我身上,除非我……」说到这,茉莉已经是泣不成声。
「除非妳怎样?」冷沉的声调蕴藏着盛怒的迹象,衣砚石正强忍着怒气。
「除非……把我自己给卖了……」泪眼对上衣砚石的黑眸,但焦距却不在他身上。
「该死!他们怎么敢?」怒火在心中沸腾,衣砚石发现自己此刻竟有想杀人的冲动!
原来,这就是她总像只刺猬的主因?先攻击人,就不会被人伤到!她不过是在寻求自我保护罢了。
而,原来,这些也就是她不安的主要因素?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才会如此的惶惑不安!因为太害怕再度被遗留下,所以要求他生死相随?
看清了这一切一切,衣砚石对茉莉只有满满的心疼……
「无所谓了,他们说的也对,当妳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至少还有身体可以卖!但是,他们想也别想,我就算去『站壁』也不会接他们的生意!」想起当年的屈辱,茉莉就恨不得剥了那些人的皮!
「我不懂,妳并没有真正下海过不是?」这件事,他最清楚,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当然,也会是唯一的一个!
「那是我运气好,刚进Double H时,我是真的得接客,只是那天刚好遇到了老板,所以他才伸手拉了我一把。」故事到这,茉莉的恨意才稍稍平息。
「为什么项天云要对妳这么好?」她口中的老板,他自然知道是谁,只是……一个老同学、老朋友,无端端怎会对她这般好?
「可能是同情吧?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项天云甚至把店里不服的小姐全汰换掉,就只为了让她店长的身分能够站稳。
「或者……他有可能是爱妳的?」一个男人不会无端对女人示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不可能!」伸手用力拭去眼角的泪,茉莉轻摇了下头。「项天云从来不把我当女人看,他不可能会看上我……」
「如果他看上了呢?」这个问题很蠢,但衣砚石却很想知道答案。
「他要真看上,我就给他。」抬眼,拭干了水分的眸底,只有一片的澄澈。
「妳说什么?」眸子在瞬间变得很冷沉,衣砚石没想到她竟然回答得这干脆!
「因为他,我才有办法付妈的医药费……虽然妈最后也丢下了我,但我还是感激他!所以,如果他真的想要我,我当然不可能,也不会拒绝!」茉莉说的是恩情,但衣砚石却还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兴『以身相许』那一套?」虽然,他也很感激项天云对她的好,但他还是没办法听她说出这样的论调。
「就算我要以身相许,人家也不会要!因为项天云早就娶老婆了,而且他很爱他老婆……你到底在气什么?」话题愈扯愈多,也愈来愈乱,茉莉巳经不晓得现在到底该进行哪一段对谈了。
「呃?他结婚了?」衣砚石为自己的多疑,感到有些许的抱歉。
「对啦!」今天一天过得好累,先是生气后又高兴,接着又是哭哭闹闹,搞得她真是心力交瘁……嗯?等等,她说了这么多,结论到底是什么?
「慢着慢着!你把我搞乱了,你让我说了那么多,那么……你该给我的承诺呢?」双手抵在他胸前,茉莉想起自己崩溃前所要求的誓言。
「等等,妳先回答我一件事,然后我们再来讨论妳要的『承诺』。」经茉莉这么一说,衣砚石也才想起自己心底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