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风朝王嫂扮了下鬼脸,笑咪咪地走进大厅;厅内,高夫人正在数落女儿蕴娴,蕴娴则躲到一旁的高二太身边,故作无辜地撒娇嗔道:“二姨,你看妈啦,好凶喔!人家也只不过晚了半个小时到家而已!”
“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门禁从九点改成十点,你还是迟到回家?二妹,你别太护着她,等会儿她爸爸下楼来了,我还要叫他骂女儿一顿!”
高二太护着蕴娴,一个劲儿地劝道:“好了啦,大姐,蕴娴也只不过犯这么一次错而已。蕴娴,快跟妈说:你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蕴娴嘟着嘴赌气,一看到奕风走进来,便跳起来冲向他。
“哥!你回来得正好,要不然我的皮一定被妈剥掉两层,她最听你的话了,你帮人家说说好话嘛!”
奕风没好气地伸手捏住她的鼻尖,忍住笑问道:“说!这次又闯什么祸了?”
蕴娴拍掉哥哥的手,理直气壮地说:“我又不是到外面去疯、去玩、去野!人家我是辛辛苦苦上完课后,就立刻到一家晚报实习呐!今晚因为报社有周年庆酒会,人家只是慢了一点点到家而已。”
蕴娴虽然生性迷糊、想法天真,做起事来有时还像个小女孩,但是她可绝无富家千金的娇气,而且她那独立自主的个性,有时还被奕风讥为“高大胆”,因为蕴娴胆量十足,但难免做事欠考虑!
“咦?你什么时候自己去晚报实习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呐?”
这时高二太不怒而威地责备亲生儿子道:“你当然不知道!你有几天没回家了?奕风,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
奕风中规中矩地回答道:“最近我接了一件重大案子,这几天都睡在刑警队里,所以……”
高二太叹了一口气。“怪不得打电话去你公寓,老是电话录音!忙也不是这种忙法呀,随便睡在办公室,身体不搞坏才怪!”
奕风不敢顶嘴半句地听训,高夫人立刻打岔护道:“二妹,儿子刚回到家,你就别训他了嘛!奕风,吃饭了没?我叫王嫂去弄点吃的,前两天我特地要王嫂买了一条你最爱吃的鲤鱼,很肥喔!”
一向在家里沉默寡言的高二太,只有在这时才会多说两句,她蹙着眉心向高夫人说道:“大姊,你别把儿子宠坏了!”
“谁说的?奕风才宠不坏哩!倒是蕴娴这小丫头,你要多骂骂她,别让她越来越不像样!”
“咦?怎么又骂回我头上来了?”蕴娴马上很委屈地叫苦道。
而奕风则感到有些啼笑皆非,这一种家庭伦理剧,每次在他一回家后,都要上演一回,而“两个妈妈”所护卫偏袒的,竟都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女儿!
高夫人兀自向饭厅方向嚷叫道:“王嫂!你快把冰箱里那条鲤鱼拿出来做豆瓣鱼……”
“妈,不用张罗啦,我在外面吃过了!”奕风连忙制止她。
这时楼梯上方传来几声高老的干咳,耳尖的蕴娴立刻低声向哥哥说道:“哥,我今天已经被念得臭头了,我先闪为妙;现在该轮到你耳朵长茧了吧!”
蕴娴心虚地快步跑上楼梯,在半途上正好跟高老撞个正着,她处变不惊地使出她的撒娇绝技说道:“啊,爸,你怎么还不休息?早睡早起身体好,我要‘乖乖’回房去了,噢……好累喔!爸爸晚安!”
蕴娴装模作样地连打几个哈欠,然后逃命似地赶快奔上二楼。
高老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最后只听他在蕴娴的背后喊道:“我说蕴娴啊!你还没说你今晚怎么到现在才回家?”
蕴娴半句也没回应,高老兀自咕哝几声,这时看见奕风在大厅内,便一路干咳着走下楼梯来。
奕风必恭必敬地站起身来,向高老轻声请安道:“爸,你这几天身体还好吧?怎么咳嗽老还没好?”
奕风不希望父子两人老是处在水火不容的状态,所以通常都是他先摆出低姿势;而高老一听见儿子的请安,心中虽然有股欣慰,但是他的固执个性使然,脸色仍然是冰封三尺。
高老抬眼瞥视奕风,冷冷地说:“真是难得啊,怎么还记得回这个家?”
奕风沉住气,他知道爸爸的话中是在问他怎么好几天不见人影?可是,明明是可以好好说的一句话,为什么爸爸老是要摆出那副威仪、责备的方式说出呢?
高夫人看着父子两人一见面就闹僵局,连忙从中打着圆场,向自己丈夫啐道:“你又是怎么了?儿子公事忙,今天好不容易抽空回家来看看,你一见面就没好脸色?”
高老在话里挑骨头,故意乘机又老调重弹地说:“他有什么公事好忙?连回家都要‘抽空’?把这里当旅馆啊?自己家里的公司好几十家,我一个人能撑多久?要是他有心在这个家上面,现在从头学起还来得及!”
奕风这时再也忍不住。“我以前就是听爸的话去念了两年企管,学不学倒不是重点,而是应该要看我感不感兴趣。”
“兴趣?你以为这是好玩的儿戏啊?你对这个家的责任心在哪里?当个小刑警又能熬出什么名堂?”高老勃然大怒地训斥儿子。
“如果这社会上没有警察在维持治安,你们这些企业大老又怎么能安心做事业?”
“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喽?你造反哪?”
父子针锋相对一来一往,高夫人也急得手足无措地劝着丈夫道:“有话好说,你动什么气呐?”
似乎劝得没什么效果,父子又激烈辩论起来。
这时高二太不动声色地低喝一句:“奕风!你少说两句!还有我说老爷子啊!你身体要紧,也少说两句吧!”
高家上下,似乎只有高二太的话才最有分量,她这一说,眼前的三人都同时闭上了嘴巴,高老余怒未消地径自走向前庭花园去散散步。
高夫人连忙过来搂着奕风的臂弯,苦口婆心地说:“奕风,你知道你爸爸的脾气,这两天他感冒还没好,所以像颗定时炸弹一样,你别放在心上!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鲤鱼?”
奕风意兴阑珊地摇摇头,心情一下子又被搞得乱糟糟的,也不想待在家里睡觉了,他反而宁愿去珞庭住处门外守夜、睡在车上。他吁了口气,撒了个小谎:“妈、二姨,我上楼去洗个澡,队上还有公事要加班,等一下我就得赶过去。”
奕风说完就径自走上楼梯。
“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加班?二妹,他们刑事组的组长叫什么名字来着?明天我可得打通电话去骂一骂。”高夫人心疼不已地嚷嚷道。
高二太似乎波纹不兴,心平气和地安慰她道:“大姊,儿子长大了,有他自己的世界,他知道怎么去安排、去处理,你就别太挂心吧!”
奕风在二楼听见了这些话。他心中其实很明白,更担心、更心疼的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只是她向来都不说,只是自己藏住这些而已……
奕风噗哧一声苦笑,摇着头说:“看你这丢三忘四、迷糊又加单‘蠢’的性格,是怎么也不像女强人!”
“哼!是我自己不愿意而已!喂!老哥,你是专程来叫我立正、站好、听训的吗?”
奕风欲言又止地犹豫半晌。“不……我是有件事,想透过你在爸妈和二姨面前有意无意地提一下,看他们反应怎么样?”
“哥,你别看起来那么严重好不好?到底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