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我没生病!人家只是好奇问一下而已嘛!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高老不清楚女儿在玩什么鬼把戏,他沉住气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职业,都是对社会有害的,而且都算是不正当职业。一个从事不正当职业的人,他怎么会好到哪里去?你当然不可以跟这种人交往!”
“万一那只是他家里上一代的事,而他自己没有一起同流合污,那这种人呢?”她不死心地追问着。
高老心中很有把握自己的女儿不可能去认识到这样的人物,所以好整以暇地微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爸爸的思想是非常进步的,只要有感情,有什么不可以?”
高夫人坐立不安地立刻提出抗议道:“老爷子,你陪女儿一起在胡说什么?蕴娴,你又在搞什么鬼?尽是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们吗?”
一家人的目光很整齐一致地又转向她,蕴娴心慌意乱地垂下脸来,佯装若无其事地说:“没事!没事……噢,倒是有一件事……”
话还没说完,高老一手摸着心口,迫不及待地催道:“赶快说!爸爸心脏不好!”
“下星期一我要跟竞洋一起去香港出差,是临时才决定的,所以现在才告诉你们——”
蕴娴深怕哥哥会看出什么异样,所以一直不敢把脸转向他那一边。
高老一听,喜不自胜地说:“好啊!那表示他很重视你。蕴娴,不是爸爸怕你嫁不出去,而是你应该给人家一个机会,趁到香港的这一趟,你好好跟他谈谈看,打电动玩具有什么大不了?爸爸年轻的时候,舒解工作压力的方式是去上三温暖和马杀鸡……”
话刚说完,高家两位太太同时尖叫起来,轮番上阵地兴师问罪道:“你有这种特别嗜好,我们怎么不知道?”
“对呀!说!是什么鸡?你今天就给我们说清楚!”
“要不然,你今晚别想睡觉!”
齐人之福本来就不好享,而且老夫老妻了也还是一样会吃醋。奕风和蕴娴兄妹两人相视苦笑,还是把战场留给他们好了,兄妹俩相偕往饭厅踱去,半途上,奕风似乎无法释怀地轻问一句:“老妹啊,你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该不会是你在外面交了个——”
“哥,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我肚子好饿喔!”
蕴娴故意岔开话题,奕风好像仍不放心,最后只说:“如果你有什么心事,可以随时来找我谈,要不然找珞庭也可以,我们会尽力帮你的。”
蕴娴心存感激地向哥哥点点头,但是在她脸上的那一抹微笑,当奕风一走开后便消失了,她心里不停地盘旋着一个问题,去香港这一趟,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
香港,启德机场。
从台北起飞的班机,已缓缓降落在机场,一个小时左右的飞行时间里,蕴娴的心一直像飞在云端之上,半刻也无法平定下来。
坐在她身旁的罗竞洋,从一上飞机以后,就一路开始呼呼大睡,这倒是让蕴娴觉得松一口气,省得跟他多费唇舌之外,也不禁让她暗忖着:看来他对她的兴趣,并没有他平时表现得那么热衷急切嘛,要不然有他心仪的美女坐在旁边,他竟然还睡得着?
直到机上广播传出已抵达香港的通告,这时竞洋才猛地从梦中惊醒。
“到了?怎么这么快?”他迷迷糊糊地说。
蕴娴一边整理着随身小皮包,一边无精打采地应道:“真可惜,这头等舱上的午餐,丰盛得像在中元普度,结果你半口也没吃到!”
没想到竞洋一恢复神智之后,也立刻恢复了他平时对她的油腔滑调,他眯看着她笑说:“那是因为你太秀色可餐了嘛,我只看就饱了!”
“你都是在梦里大吃大喝的,是不是?”蕴娴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突然他看起来很懊恼、很后悔地偏头一想,继而有些自负道:“真糟糕,我忘了刚才在作什么梦,搞不好我跟你在——”
蕴娴又气又急地堵住他说下去。“你少恶心一点行不行?我刚刚吃饱呐!”
“对不起嘛!是我不好,是我冷落你了,你可别因为这样就生我的气。我就是有这个坏毛病,一上飞机就开始睡,睡得跟……”
“猪一样?”
蕴娴替他接下去,谁知他非但没有半丝怒意,反而嘻皮笑脸地瞅着她说:“只要你喜欢,我当猪啊、小狗啦,我都愿意!”
“你以为我在开宠物收容所啊?好啦,少说闲话,准备下机吧!”
随着乘客们鱼贯下飞机,竞洋一边自告奋勇地替蕴娴拿随身行李,一边兴致高昂地提议着:“蕴娴,我们有这么多天自由假期,香港的天气又这么好,不像台北这阵子老是下雨。你说,你想先去海洋公园呢,还是去参观虎豹别墅?香港我熟得很……”
蕴娴实在不想一直对竞洋这么凶巴巴的,但是看他老是这么摸不清状况的蠢样,便忍不住拔高声音再提醒他道:“喂,有没搞错?我们是来出差,不是来度假的耶!”
“好好!先公后私,但是你也别劳累过度嘛,工作不忘游戏的道理,难道你没听说过?”竞洋唯唯诺诺地讨好着她。
“那采访怎么办?回去缴白卷吗?”
“我是老板呐,报社是我家开的,你怕什么?再说,我也都事先安排好了!”
“安排什么?”
“嗯,五星级饭店啦、六门豪华礼车接送啦,还有在我的一声令下,香港分社这边的同仁会尽全力支援你,你需要任何资料,他们都会去找来给你……”
竞洋如数家珍地一连串说着,蕴娴则是不敢寄望太多地直接说:“我倒是很怀疑他们能帮我多少,在香港方面的派驻记者,都无从着手去采访了,还要我这个毛遂自荐的新手出马。幸好我有我自己的线索!”
虽然又是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但至少那是个开端。蕴娴并不是很担心,反正事在人为,只要尽心尽力地尝试过就好,即使最后没有任何结果,那也只能说是天意。
而竞洋的毫不担心,则是因为他根本就把这趟香港之行当作一段浪漫假期。
他一派乐天地说:“安啦安啦!人力、物力、财力,还有我发自内心深处的爱情魔力在支援你,你在香港绝对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路,通行无阻地完成你的伟大采访。”
呕!蕴娴径自朝天花板瞪了一眼,她懒得再跟竞洋说什么,便率先朝入关检验口走去。
通过繁复的验关手续,可怜的竞洋用手推车推送着蕴娴的一箱衣物和他自己的三箱行李,两人走进了入境大厅,竞洋放眼在众多接机人群中搜寻着前来接他们的报社人员。
这时在接机群众中突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喊了一句:“就是她!在那里!”
喊的是广东话,蕴娴上补习班学过几个月,她是听懂了,但是却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见一票手拿照相机的记者们蜂拥地挤到他们的前面来。
蕴娴一愣一愣地回头问竞洋一句:“刚才有什么肉弹大明星跟我们同机吗?”
“嗯,有的话,我大概就不会睡着了……”
竞洋才应了一句,一群记者的照相机开始对准他们,镁光灯一闪一闪地此起彼落,一名女记者披头散发地冲到最前面,把一支标有电视台小牌子的麦克风凑到蕴娴的嘴边,她身后还跟了一个肩扛录影机的摄影师,叽哩呱啦地迸出一串不大标准的国语问道:“高小姐,请问你这次代表台北的大报社前来采访黑社会‘上海帮’的内幕消息,你做好了什么事前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