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娴快人直语地说:“如果不要客套,那我们就省了这一套。”
“那最好不过!”
“不过,很对不起,我并不是拨空特地来参观你的豪华办公室,我是前来向你提报一件任务……”
蕴娴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竞洋听了老半天,却仍然一知半解,他目瞪口呆地愣了一会儿,最后才迷惑地说道:“我报社里请了上百位新闻记者,难道没有其他别的人可以派去香港吗?”
蕴娴好像在跟一个三岁小白痴说话似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很有耐心地像幼稚园老师向小朋友解释事情的口吻慢慢说:“你大概刚才没听清楚,我说我是自愿的,其他的记者不是不敢去,要不然就是去了也是在海底捞针,一点用处也没有,而我手上则掌握着一条线索——”
“我就知道,你是一个美丽、聪明又能干的女记者。”竞洋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插言道。
“而且我还非常迷糊。”
蕴娴不领情地自动补充一句,谁知竞洋竟——
“迷糊就是一种可爱。”
噢,天哪,再这么蘑菇下去,蕴娴都觉得快像一颗定时炸弹般爆炸了。她赶快把话拉回主题直说:“我知道这件任务会有一些危险,而据说副董你曾交代要特别照顾我,所以毕主任不敢作主,而——”
不料竞洋只听进去她一串话里的十分之一,立刻露出深表关切的戏剧化表情吃惊地叫出。
“啊!危险?我怎么可以让你去出危险的任务呢?”
“所以我说,这是我自愿的,一切后果由我自行负责,只要你答应毕主任让我这么做。”
“噢,不!那怎么可以呢?蕴娴,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真心诚意地在关心、照顾你,干吗到香港去出什么危险任务呢?来!晚上我带你去希尔顿吃牛排。”
蕴娴忍不住在心中偷笑,跟一个脸上全是“印花”的花花公子去吃牛排?那恐怕才是天底下最危险的一件事。
“既然如此,看来我只有请假,自费前去香港了。”她慢条斯理地轻声说。
“自费?我钱很多啊,我可以——噢,我在说什么?蕴娴,这件事要是让你爸爸跟我爸爸知道了,那我不是要被叫去刮两层皮吗?”
真是太没用了,讲没三句话就扯到爸爸,这种男人未免也太没主见了吧?蕴娴立刻语气半警告地道:“副董,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我爸知道,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辞职不干!”
嘿嘿,这一招够厉害了吧?罗竞洋最怕的就是见不到她的人——果然不出所料,一听蕴娴这么说,竞洋立刻脸色大变地为难起来。
“蕴娴,你这、这不是在给我出难题吗?我答应你也不是,不答应你也不行,难道你就非去香港不可吗?”
看来他为难,她也是夹在中间进退两难,不过她突然灵机一动,若是要顺利以公务身份前往香港,又要不走露风声让家人知道,而且还找个人来壮壮胆,那只有一个办法——蕴娴的语气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使出她自认为已经够嗲的声音说:“噢,竞洋,你可以跟我一起去香港啊,反正你每天坐在这里也是喝茶、看报纸、打超级玛莉!”
一听到她直呼他的名字,竞洋全身的骨头马上就酥了两百零六块,这下子又听她自己提议找他一起去出差,他立刻像只在流口水的小狗伸出舌头来急说:“好啊好啊!那真是太好了!我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当你的专属护花使者!”
“可是你要记住,我们去香港出差是要采访,至于采访什么新闻,你可不能说出来喔!”蕴娴叮嘱道。
竞洋心花怒放,感动得差点鼻涕眼泪齐下地说:“那当然,我最喜欢秘密了,这是我们的‘秘密约会’!”
“呕……”
“蕴娴,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没有啦,只是很奇怪,突然觉得有点恶心。好了,不多说了,你赶快去安排吧!”
竞洋点头如捣蒜地一连说道:“没问题!没问题!哎,卯死了,卯死了——”
“你说什么?”
“呃,没什么啦!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赴汤蹈火、义——”
这个他刚才已经说过了,蕴娴也不想再听一遍,便直截了当地打断他的话说道:“真不好意思,我还有篇新闻稿要发,竞洋,你也赶快去进行咱们两个的秘密,呃,任务吧!机票就订下个星期一,OK?”
“OK!OK!我办事,你放心!我出马,你高兴——”
他还有一大串没有说完,蕴娴为了避免自己当场吐出来,赶快一转身就踱出副董室。
***
入夜时分。
蕴娴一从报社下了班,便立刻跳上一辆计程车前往松山,华灯初上的夜街显得璀璨辉煌,塞车的车水马龙却让人毫无心情欣赏夜景。
不过,令蕴娴没有心情的主要原因倒不是大塞车,而是她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事情在等着她。
她手上捏着那张从哥哥房里偷偷抄下来的地址,手心冒出来的微汗已经把它浸湿了一块,她的一颗心像是悬了十五只吊桶般地七上八下。
她为什么要去自找这一趟麻烦呢?是她艺高人胆大,还是为了得一座明年的金钟奖?或者是——
或者是她心中无法忘怀和那名神秘的黑衣骑士、刀疤帅哥、黑社会杀手的匆匆一瞥?
那一道刀疤是怎么来的?而在他那双澄澈深邃、却又酷毙冷峻的眼眸背后,他到底又藏了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到目前为止,蕴娴只从哥哥奕风和未来嫂子珞庭那里,或多或少听来一点“刀疤帅哥”的身世背景,她只知道他是传闻中“上海帮”首领葛天铎的养子,透露了一些重要线索给珞庭,协助警方逮捕到一帮歹徒,其他的就没有了。
蕴娴一直坚决相信:珞庭一定知道更多,因为刀疤帅哥暗地里去找过珞庭一次,但是她却守口如瓶,连哥哥奕风也都不愿意透露太多。
蕴娴试着有意无意地问了珞庭几次均无效。为什么珞庭要一诺千金,对一名黑道帅——呃,杀手,这么地守口如瓶来保护他的真实身份呢?那是否表示这个叫作葛凯威的神秘黑衣骑士,真的有某一种条件、某一股魅力来让珞庭信服他喽?
蕴娴不好意思向珞庭一再追问,免得好像自己对这位人物特别感兴趣似的——不过,在她内心深处,又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充满了好奇呢?
正在沉思之际,计程车司机突然掉转过头来向她说:“小姐,这里就是一百三十巷——不是我多管闲事啦,小姐,这地方很乱,而你看起来又不像——”
“像什么?”
蕴娴莫名其妙地一问,司机嗫嚅了一下才说:“像在‘赚呷’的特种营业女孩啦!你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
经司机这一提醒,蕴娴才把脸别向车窗外一看,可不是吗?这条并不大的巷道里,两旁尽是一些闪闪烁烁的霓虹招牌,三温暖啦、理容中心啦、茶艺馆、酒吧、电动玩具店等等。
真是奇怪,她来过松山至少也有几百次了,怎么从来没有发现有这么一条巷子的存在?别说三温暖啦,她连电动玩具店都还没进去过半次哩!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壮胆,然后很感激,但是又故意装得很老江湖地向司机说:“真多谢啦!运将。我是新闻记者,来这里采访一篇报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