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念竹简直不敢相信,两眼控制不住地四处乱瞟,入眼周遭豪华奢侈但高尚典雅的装潢,特别是那些往常只能在报端瞥见的大人物,她拚命按捺住携呼的冲动,深恐一不小心做出失态的举措来。
“你怎么会有这家俱乐部的会员证?”一直以为这种超级俱乐部是虚构的呢!
“老总帮我办的会员证,也是他帮我付的年费,我自己才不会去白花这种冤枉钱咧!”
由侍者领著他们到一处挑高的包厢,于培勋甫坐下即悄悄的附耳低语,“告诉你,这里年费贵得要命,但是不管你来多少次、吃喝多少东西都不用再花钱,所以爱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叫没关系,否则年费都自忖了。”
这就是他所谓“便宜”又好吃的“餐厅”?
还其是精打细算!“他为什么要帮你办这儿的会员证呢?”
于培勋耸耸肩。“我哪知道,这你应该去问他吧?”
问他?
她又不认识那个什么老总!桑念竹啼笑皆非地暗忖。
点过餐后,轻啜著餐前酒,“那你们副总又为什么肯把那么好的车子借你?”她忍不住又问。
“因为我帮过他一点“小”忙。”譬如挽回一件价值十二亿美金的合约之类的“小”忙。
帮过一点小忙?就这样?
“你们副总真好。”好大方,平常人谁敢把那种车子随便借人,都嘛会宝贝得比自己的老婆更重要,别说借人了,自己都不太舍得开呢!
“还好啦!”于培勋淡淡道。“他不过是希望我能多帮他一点‘忙’而已。”
“可是……”桑念竹神情困惑。“你只是打工而已不是吗?为什么你们公司会对你这么好呢?”
“有吗?我倒不觉……”顿了顿。“啊!说到打工,你在那个俱乐部工作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其实我一直在换工作,因为适合我的工作薪资不多,薪资多一点的工作又不适合我,但是为了生活,我不能不挑薪水多一点的工作,所以总是做不久。”桑念竹无奈地低喃。
以她的个性来看,想也是:再说到那个俱乐部,虽然大学生顾客占大多数,但有时候学生比一般人更难应付。这十多天以来,他天天送她去上班,然后在那儿等候她下班,总是见她既为难又困窘地应付那些大学生自以为潇洒的搭讪,好像快哭出来了似的,可见她根本无法适应那极工作。
“俱乐部薪水多少?”桑念竹说了一个足以令他失声惊呼的数字。“欸?就那么一点薪水值得你那样拚命吗?”
“那已经是我做过的工作里最局的薪资了。”
于培勋皱眉,而后摇摇头。“还是我来帮你另外找个工作吧!”
“咦?可是……”
话刚起头,侍者送餐来了,两人暂停交谈,待侍者离去后,桑念竹已经忘了刚刚在说什么,一径盯著餐盘上的食物低呼。
“俄国小薄饼抹鱼子酱,鹅肝酱配烟熏鲑鱼,天哪,这要多少钱啊!”
“我说过,不用花钱的。”于培勋把刀叉塞入她手中。“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常常来吃,反正是免费的。”
桑念竹优雅地叉起鱼肉放入口中,“真好吃!”她叹息。“真的不用钱吗?”
“其的,一般用餐、跳舞等都不用钱,除非你要在这边开派对或餐会之类的,那就得另外计费了,什么场地费啦、餐饮费啦、服务费啦、清洁费啦,拉拉杂杂的一大堆,刚刚好足够吓死你……啊!等等,先不要吃面包,否则待会儿你会吃不下喔!”
前菜后是马赛式炖海鲜浓汤,接著是奶油起司焗明虾和乳酪生蚝配白酒,主菜是烘烤牛肉和海鲜生菜沙拉佐柳橙醋汁配红酒,吃到这里,桑念竹已经撑不下了,再看到之后的蓝纹乳酪和糖浆布丁与糖渍水果佐朗姆酒蛋糕,她真的只能流口水干瞪眼了。
“休息一下吧!”于培勋用餐巾擦了擦嘴。“我们聊一聊,嗯?”
桑念竹颔首,推开酒杯||她的酒几乎都是于培勋替她喝掉的,又推开甜点盘,再把红茶挪到面前来。
她并不是个挑食的人,但她特别喜欢喝红茶,总是格外讲究,有的适合清饮,有的适合加味,若是加味茶则不能太甜也不能不够甜,不能加太多牛奶也不能加太少,必须恰到好处地衬托出红茶的香味,又不能喧宾夺主的掩去茶的原味,挑剔得很。
此刻,在她面前的是加入佛手柑调制而成的伯爵茶,香气特殊,适合作为奶茶,不过绝对要小心不能加太多牛奶,否则会腻得下不了口。
“聊什么?”
“聊……”于培勋想了一下。“哦!对了,用公之前我说了要帮你另外找个工作,你觉得如何?如果没问题的话,你今天就可以把工作辞了,我保证三天之内就给你消息,OK?”
“今天?”桑念竹蛙首低垂,漫不经心地重复,手里则忙著小心翼翼地在红茶里加入适量的牛奶。“不好吧?”
不好?
于培勋颇意外地扬起双眉,“为什么不好?”感觉彷佛被当头淋了一桶冰水。
这些日子来,虽然他凡事都会先征求过她的意见,但温驯的她总是毫无异议地同意他所提出的任何建议,从不曾对他说过一个“不”字,甚至连丝毫疑问都没有,现在她却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那个字。
为什么?
“那个工作也是人家帮我找的,我怎么好说不做就不做?”再加一点蜂蜜。
扬起的眉毛猝然落下,揪成一团打不开的死结。
一句非常普通的对话,只不过因为不幸生为否定句,使得刚被淋了一桶冰水的敏感人士一听就不爽,当场重感冒又肺炎,情不自禁又钻起牛角尖来了 好像他
随身携带牛角尖似的。
任何人都无所谓,但他就是无法忍受他所在意的人对他说“不”,他会单方面的把对方“否决某事”和“否决他”画上等号。
“要换一个好一点的工作,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她在找理由拒绝他吗?
搅一搅……“可那也是亚梅帮我找的工作,没有事先经过她的同意就辞职,她会生气的。”嗯!好了,喝一口……咦?味道……好像不太对耶!是茶太浓?还是牛奶太少了?
“如果她真是你的好朋友,就应该不会反对才对。”
“我知道,可是……”越加心不在焉了。“我还是先跟她说一声比较好。”或者是蜂蜜加太多了?
没错,她是在拒绝他!
不到半个月,她就已经能够判定他不适合她了吗?
“现在就跟她说。”
于培勋的温和表情正在一点一滴瓦解当中,桑念竹却全然不知,因为她自顾自低头研究她的红茶到底哪里不对了,根本没瞧见封面已经开始上演变脸。
“我不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再加一点牛奶试试看吧!
因为他不够富有?还是不够出色?或者是:
她讨厌他?
“那么……”于培勋的脸色逐渐转换为冷色系,连声音也变硬了。“明天你只有早上两堂课,下午要不要去听歌剧?”他在做最后的试探。
“明天?”不能太多,一……呃,两小匙吧……“我没空耶!”
她讨厌他!
瞧,她不但又拒绝他了,而且连看都不屑多看他一眼!
“我明白了!”
于培勋那张脸已然化为刚锻炼出来的一级钢铁,既冷漠又僵硬,敲上去肯定铿锵有声,桑念竹却依然懵懵懂懂的一点也不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