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个不甘愿的人有什么用?原本他是想让她慢慢接受钟达官,但他受不了她哭泣,什么他都能不在乎,唯独她的泪。如果留下她只会让她掉泪,那他情愿放她走。
自暗袋拿出钥匙丢在沙发上,他没有回头,“你走吧!”
“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
“因为我没办法让我心爱的女人快乐,我只会让她哭泣……我要的是她的爱,不是她的眼泪,你快走,省得我反悔。”
他等待开门声响起,然而,他等到的是她的拥抱。
“我不走。”咏君伸臂圈住他的腰,贴在他僵直的背上,呢哝喃语,“我是你太太,做丈夫的怎么可以赶太太出门?更何况今天是我们新婚日。”
猛然转身,他捏住她的纤手,狂喜渗著怀疑说:“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会不会是我听错了?”
咏君勾住他的颈项,温热的唇倾近他,“我对纪倩说谎,我主动要嫁你不仅是因为要保护你,更因为我爱你。”
她亲上他的下巴,略带哽咽,“我爱你。”脸颊,“我爱你。”额头,“我爱你。”
她每亲一处便说一句,哽咽的嗓音坦露心意而破碎。“我会流泪是因为我爱你,因为你让我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不敢指望你会出现,你知道吗?在你出现之前,我的生命是空白的!”
“哦!咏君!”他将她拥得彼此几乎透不过气来。“我的美人鱼,你让我好彷徨,我不曾对人生付出这么强烈的感情,如火在炼熬,一心只想见你、娶你、爱你,把你牢牢锁在身边,这种欲望逼得我快疯了,逼得我什么都不顾了……”
“嘘!”她遮住他的嘴,“别说,别给我太多承诺,只要吻我就够了。”
掠开她的发,他专注地抚摸著她的眉、睫,沿著完美的弧度下挪,在每处肌肤上燃起火焰,专属他的火焰,缓慢地侧头与她的唇缱绻,封缄他俩最深的情意。
衣衫尽解时,咏君只有一句请求,“占有我,别再丢下我,别让我感受到孤单。”
“不会孤单,你有我,永远有我……”
***
“吃了药赶快上床睡觉,医生交代你不能再给心脏负荷,今天你累了一整天了。”柏佑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嘱咐。
纪倩静静地盯著他故作繁忙的样子,轻轻开口,“药我半小时之前就吃了,还是你看著我吃的。”
柏佑一愣,“哦!我忘了。”
“不如说你的心不在这里吧!”纪倩一语中的,目睹未婚夫不慎被烟烫到的慌张。
“为什么这么说?”
她还是温柔地坐在椅内,仿佛透视一切,“你从不在我面前抽烟,而我已经看你抽掉三根烟了。”
“我——”柏佑怔忡地盯著指间香烟,快快捺熄它。“明明看到我在抽烟,你为什么不离开?烟对你的心脏不好。”
纪倩不想指出是他留她下来的,只是低头说:“你好像并不高兴。”
“我怎会不高兴?你倒说说看。”
“因为你亲手将你疼爱的人送给人家。因为你对她仍有眷念。”
柏佑反讽,“怎不说是你舍不得钟达官?”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纪倩满布泪雾的眼惊怒交加。
“你怎么说这种话?”
“不是吗?我念著咏君,你想著达官,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是你先道穿,没必要避讳。”柏佑真想掐死自己,他不是要说这个,但嘴巴就是管不住,“不然你又何必楚楚可怜地要人家记住你的名字?”
“原来这么多年你是这样看我的。”泪,悄悄淌下,而纪倩却连眼也没有眨,“我还以为你对我有一点点感情,看来是我痴心妄想过了头。”
“纪倩……”
“纪倩,记歉。”她干笑,“我的生命自生下来就注定也摆不脱自己的错误,才得用名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曾犯过什么罪孽。柏佑,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平静,只是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了,我拖累你够久了,也束缚你够久了,不应该再霸占你——这是达官在高雄的不动产,也就是他们可能会落脚的地方,不要问我怎么拿到的,只管去找你的师妹吧!”
这是我对你的爱,放你去寻找你的梦想。
“纪倩!”柏佑才靠近,就被她阻止。
“不要再过来了,是让我们弄清楚彼此情感归向的时候了。别再让同情和怜悯混淆了你,去找咏君,去找你真正的梦,我厌倦了依赖同情的生活,你就让我自己决定一回,好吗?”
他明白她的意思,他们都在原地徘徊太久了,只因害怕答案太残酷,所以都蒙著眼睛提心吊胆过日子,既放不开手边的,又忘不掉曾经的,这种折磨太痛苦了。
那纤弱的人儿立在那,宛似傲骨娇花,虽禁不起风雨摧折却仍无畏绽放。是什么力量让她蜕变?
“你……确定不要紧?”他还是挂心她的健康。
“放心。”她抛给他一朵笑,“总不能一辈子牵绊别人吧?我也该自己独立了。”
手里捏著纸条,柏佑反而不期然地觉得失落,他的纪倩终于不需要他了,她把自由还给他了;他们才新婚未入籍,他还可以厘清他的矛盾。这回他不用遗憾,他可以亲自向她表示,向她要个答案。
但,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开心?
骤下抉择,柏佑一扫所有顾虑,“不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会回来。”
“唉!”纪倩情不自禁地喊住他,踟蹰地巡视他,欲言又止地伸手,倏忽又似惊醒般缩回。
“有事吗?”出乎意料的温柔泛了开,柏佑今日才发觉她的果决与坚强。
“没有。”她不敢说她差点忘了在一切揭晓前不再触碰他的誓言,“路上小心,自己——保重。”
快走,不要让我软化了决心!
柏佑突然好想拥她入怀,但他硬生生压制下来,怕这冲动影响了他对心头两份情的判断,猛一甩头,他提起外套开门而去。
门关,纪倩随即拿起电话拨号。
“喂!田医师,准备好了吗?我的事处理完了,马上过去动手术。”
柏佑,希望我能活著听你的答案。
***
曙光遍照,洒下无数晶亮光芒,也醒了万物神识。
咏君眼皮略颤,怯怯开瞳迎凝,未及清醒便漾了千娇百媚的甜蜜,因为丈夫正含笑相睇。
“老婆,醒啦?”达官钟爱地将她拉到怀里,恣意环抱她的幽香。“睡得还好?”
“嗯!”咏君羞答答地垂颜,昨夜无梦无忧亦无常年相随的空虚,枕著他的臂比吃安眠剂还易入睡,“哎呀!让我起来穿衣服啦!还偷亲人家。”
“不用了,你不是已经穿了?”达官到昨晚才发现自己有多色,他很想克制自己,但一触及她那身凝脂玉肤便不由自主地燥热起来。
“你是不是要去配眼镜了?我这叫有穿?”咏君晕陶陶地酥软在他的唇下,昨夜的激情狂放似又苏醒,随著他的爱抚游走每处敏感的地带。
“我的老婆,你现在穿的正是最美的衣裳,瞧瞧你细致的皮肤,像含著晨雾的玫瑰花苞,教我忍不住想……”轻轻一啮,他俩皆为此刺激而喘息,“想尝尝玫瑰花露的滋味。”
咏君只觉天旋地转,彷若缺氧的人般需要空气,但他的挑逗却令她愈喘愈急,“达官——”
她的肌肤因欲望而染霞,她的神智因感官而飞升,混沌一片的脑海飘浮著万千似真似幻的意念景象。交迸的七彩构成旖旎的抽象画,汲取著生命的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