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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觉大剌刺地推开门踏进房,脚步有些踉跄,但仍旧不偏不倚地走到床榻前,微眯起的黑眸直瞅著文字征搁在夏九娘胸口上的大掌,嘴角浮现吊诡的笑意,阴骛的眼缓缓地移到文字征的脸上。

  文字征见状,连忙将手缩回,赶紧跳开夏九娘两步远。

  “大哥,九娘真是犯病了。”文字征干笑道。

  天啊,他可是好心来探病的,他可不希望因自个儿太过良善,到时候落得挂病号的下场。

  “不像。”文字觉淡声道,似笑非笑,迷人的黑眸掺着难解的笑意,彷若对文字征方才的举动不以为意,但微抿起的唇和低沉的嗓音却泄露了他不悦的讯息。“我瞧她好得很,压根儿不似犯病。”

  夏九娘好得很,好到可以在他眼前同其他男人调笑,而那个男人还是他的亲弟弟哩!

  征弟向来风流,早在几年前他便知晓他对九娘情有独钟,偶尔会晃上花满阁,不找姑娘,就只找她闲聊……这几年,收敛了不少,怎么现下又犯了?

  而她,身为花满阁大掌柜,自然是周旋在一千男子之间,手儿轻触、脸儿轻贴,早已是见怪不怪,但这是他头一回亲眼见着,而对象又是他的亲弟弟,感觉真是不悦到了极点。

  但,他有什么资格不悦?

  他又不能给夏九娘什么承诺,不是吗?

  年岁不小了,她不该再守着利悉,该要赶紧将自个儿给嫁出去,要不,若是迟了,可真是要守着花满阁到老。

  “亏你这没血没泪的混账说得出这般刻薄的浑话。”听他戏谵的话语,夏九娘气得硬撑起身子,纤指指着他便开骂。

  “今儿个若不是因为你,我又岂会病得爬不起身,你倒还说得出风凉话!”

  简直是天地不容,亏他说得这般薄情的话,她就不信他不晓得是他害她病得这般重的。

  “那么……我还是先走一步,省得一个不经意便将你给气死。”文字觉勾起讥讽的笑意,转身便要走。

  “大哥……”文字征随即拦在他的面前。“大哥,你就少说两句嘛,你不是来探九娘病况的?你就留下来陪陪她嘛!”

  哎呀,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是郎有情、妹有意,怎么一碰头就像是冤家?

  九娘明明就是念着大哥,可一见着他,嘴里便吐不出半点好话;而大哥他会亲自踏上这儿,表示他心里定是惦记着九娘,怎么一碰头又……不成,他待会儿非得赶紧离开不可,要不他迟早会被卷入两人之中。

  四年前,就因为他老爱往花满阁走,才教大哥给教训了一顿的,那桩惨事,他到现下还记忆犹新,他才不会笨得再走回头路。

  “她一瞧见我便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怕我若是待下,不出一时半刻,她大概会吐血身亡。”文字觉带着狂肆的笑意,说起话来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教人猜不出真伪。

  “大哥。”他不禁哀号一声。

  闻他身上的酒味,觉得他差不多是醉了;可瞧他的神色,却又觉得他清醒得紧,但现下听他这么一说,文字征由衷地希望他是醉了。

  “你给我滚,你以为我想见你不成。”身后传来夏九娘的咆哮声,还外带几声碗盘破碎的声音,砸得一屋子不安宁。

  她夏九娘才不需要他佯装的关心,她不希罕。

  就因为他,害得自己像是个妒妇般丢尽脸皮子;就因为他,将她整治得成天心神不宁;就因为他,教她老惦记他、想念他,好似自个儿望夫若渴来着,天晓得要她的男人可是从城南排到城北。

  “我倒落个安闲。”文字觉压根儿不以为意,回头瞅了她一眼,笑得放肆而迷人。

  “你!”

  听听,这是什么话?

  文字觉根本就不是人,倘若他是人的话,他怎会说出这等鬼话,好似他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就连她的死活都不管。

  她怎会对他情有独钟,她……

  “九娘?”

  文字征忙着要拖住文字觉,却又突地听着身后古怪的声响,回头一探,瞥见夏九娘昏厥在床榻上,忙又唤着:“大哥,九娘昏了。”

  话落,文字征赶到床榻前,一把将她搂起,但就在搂起她的瞬间,一股力道一把将他踢到角落,跌得他七荤八素,一抬眼,便见着大哥担忧不已地将她搂进怀里,尽管嘴上不说,但那神情是骗不了人的。

  大哥明明是心疼她得紧,可说起话来又……这演的是哪一出戏啊?

  第五章

  “你给我走。”

  三更半夜,难得静谧无声的花满阁二楼厢房里,传来夏九娘低声啜泣的声音,让坐在床榻边的文字觉蓦地瞪大眼,随即翻上床榻查看,以为她已经清醒,孰知她不过是在梦呓,不由得微松了口气。

  这丫头年岁都不小了,怎么还是像个长不大的娃儿,就像当年甫见面时般青涩,教他揪心。

  不舍地将一绺贴在汗湿额前的发给抚到耳际,大手更是流连在她薄布细汗的粉颜上头来回摩挲。

  她真是病了……

  好端端的,怎会病了?

  问了大夫,就连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说不是风寒、也不是什么急病,只淡淡地道是心病。

  心病?

  如果这简单两个字便能够轻易解释夏九娘这般难受的病况,哪里还需要找大夫?

  但,若真是心病,会不会是因为那一日,他一时情难自禁地轻薄她,教她心里觉得受尽侮辱,遂……

  初听字慎提起她病了时,文字觉并不想来采她,就是怕她一见着自己,便想到他那日的唐突,说不准一时怒急攻心,反教病情急转直下;岂料,还真是让他给料算到了。

  夏九娘的心,还悬在利悉身上哪,而他自己竟仗着几分薄面意图不轨!

  如今想起,他自个儿都觉得羞愧,更不敢再面对利悉和她,若不是将自个儿灌得有几分醉意,他可真是无脸见她。

  表面上,他待夏九娘似友,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满脑子的淫秽念头。

  更糟的是,当年便教利悉给发现了;而利悉既已发现,又怎能那般宽大为怀地将夏九娘托付给他?

  倘若是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绝对没有法子与利悉一般。

  他的心没那般宽大,倘若是他文字觉要的女人,他定是要将她囚禁在身旁,不教其他男人瞧见,尽管是自己死后也不准她改嫁,更不允许她看上除了他以外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是恁地霸道而独占意味浓厚。

  可,夏九娘不是他的女人,她是利悉的未婚妻,是他唯一知己的未婚妻,他岂能对她动念?

  但,尽管利悉不在了,尽管利悉在临死前将夏九娘托付给他,他也开怀不起来。

  只因夏九娘的心,并不在他身上。

  如果那一日,不是听见了夏九娘轻唤利悉的名,他真不知道自个儿会打着酒醉之名而行什么荒唐之实哩。

  是万幸还是不幸?

  但……不管夏九娘的心里是不是还有着利悉,不管她是不是将思念给转移投注在自个儿身上,他都不该趁着她芳心寂寞时进而玷污她。

  他不该放任着欲念左右自己,任意地伤害她……

  ※※※ ※※※ ※※※

  暗夜里,文字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手轻抚着夏九娘微布细汗的小脸,正欲起身拿条手巾替她拭汗,孰知她竟张开了眼。

  “九娘?”文字觉低声唤着。

  夏九娘傻愣地瞅著文字觉担忧不已的神情,呆愣了半晌,才突地明白自个儿八成是在睡梦中,要不文字觉岂会这般深情又怜惜地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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