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亲眼目睹我妈倒在血泊中,求救无门的我,是不是该在午夜梦回惊醒时,一刀结束自己的性命,才能抹去那哀恸的一夜所带给我的冲击?!”
几乎是声嘶力竭的诘问,震撼得晏风胸口一窒,险些喘不过气。
亲眼目睹?天!当时的云菀才几岁?
云良媚身躯颤晃的抵住墙壁,无法否认,这胡涂孽债,受苦、受折磨最深的,是这无辜的孩子呀!
“对不起……”
“不需要。”极力冷静下自己激动的情绪,云菀脸上又出现惯有的冷漠。“再怎么样,都换不回我妈的性命了,我不想和你们有任何瓜葛,所以请你回去告诉‘他’,不要再出现我面前,我没那么多精力应付你们。”
云良媚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当年的确是她和丈夫将一向良善温柔的姊姊,往绝路深渊里推,这罪孽只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深叹一口气,她只能黯然离去。
当病房门开了又阖上,云菀所有强装的坚强,霎时全教翻涌而上的软弱击退,眼里泪光闪现。
为何会有如此不堪的恩怨纠结缠扰她?苦楚的踉舱几步,一双温厚大掌忽由背后轻扣住她的腰稳住她,心底一悸,她眼里的泪水随之滚落。
他全听见了?这回她没有想逃开的念头,只是努力逼回泪意。
“为什么又把长发盘起来?”像要分散她低迷的心情,晏风随意低问。
“这样才不会让人以为我好欺负。”她喑哑的说。
胸中漪动著不忍怜惜,他轻轻扳转过她,将她揽入怀里。“你很坚强。一直都是。”
她逼不回的泪意瞬间决堤在他如风温徐的话语里,偎著他,云菀只想尽情的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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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茵工作室”里,裘娜茵正欣喜的看著经由晏风指点,已裁作完成的银白小礼服。她很满意这件作品,但还是想听听晏风的意见,看是不是还要再做修改,所以她打电话约他过来一趟。
“裘小姐。”
身后传来叫唤,她闻声转过身子。“佟小姐?怎么有空来?”她连忙迎上前。佟玮玮可是她楼下门市的大客户呐!
“我想买新款春装,店里的小妹说你在楼上,所以我就自己上来……这件礼服好漂亮。”像发现宝贝似的,她伸手就想去摸礼服。
裘娜茵先一步挡住她,“不好意思,这件礼服碰不得。”
她眼有不满,“碰不得?你的意思是我买不起?”
“当然不是,这是过几天我服装展要展出的作品,得在展出前保持它最完整的风貌,若佟小姐喜欢它想订购,也要等服装展之后。”裘娜茵堆著满脸的笑,将话说得婉转。
开啥玩笑,这件她满意得不得了的小礼服可是要给晏风说的那位再适合不过的模特儿穿的,怎么可以先给她蹂躏了?
佟玮玮眼底精光一闪,“既然裘小姐要开服装展,那么我这个可说是你设计品的头号拥护者就尽点心力,充当你的模特儿,你说如何?”
“呃……”这娇娇女根本是想穿礼服出风头,她该如何婉拒她的“请求”?
“不可能,你的气质完全和这件礼服不合。”
一道低沉嗓音陡然在工作室内响起。
“你是谁?凭什么说我的气质和这件礼服不合?”佟玮玮质问起突然冒出的陌生男人。哼!竟敢说她和那件礼服不搭,他是在暗喻她没气质吗?
“佟小姐别生气,这位是我朋友,他是……他的话没恶意,只是--”
“只是在告诉你事实,你的气质不够纯雅高贵,穿上这件银白小礼服会适得其反,反而破坏了礼服的特色。另外,给你个由衷的建议,”晏风的视线审视著她身上的大红套装,“你不适合穿颜色太鲜艳的衣服,那会让你妖冶得很庸俗。”
“你!”
居然说她庸俗?!佟玮玮被批评得一肚子火,怎奈一时却找不到词回敬他,只得怒而转向裘娜茵道:“为了你的生意著想,最好少让你这无礼的朋友上门,今天我不买衣服了!哼!”
火红身影嗤哼著扭头就走。
裘娜茵暗吁口气,“托你的福,难缠的客户自己离开了,不过你这个大设计师给人的建议还真犀利,我是怎么也不敢跟这个骄蛮小姐说‘庸俗’这个一针见血的字眼哩。”
“跟那女人说话不需要客气。”晏风耸肩说得淡然。
当他进工作室瞥见她时,就觉得她像极了那天和佟纪雍去找云菀的那个女的,而后听见娜茵喊她佟小姐,他就十分肯定带狗袭击云菀的“凶手”,她也有份。
于是,心里的愠意骤升,对她的犀利评论就这么出了口。
“你是要我来看这件礼服的吗?”不想让佟纪雍兄妹的恶劣行径气乱心神,他转移注意力,定到裁作完成的礼眼前。
“对呀,怎样?给个评语吧。”提到设计品,裘娜茵马上忘记前半分钟才觉得晏风似乎隐瞒了什么事,兴头全转到礼眼上。
“完美。”
完美?嘿嘿,她快笑得阖不拢嘴。“多谢世界级设计师的夸奖,那是不是可以马上请晏灵的家教老师来试穿,让完美更完美?”
晏风毫无考虑的摇头,“改天吧,云菀身体不太舒服。”事实上二十分钟前他才与她离开医院,载她回家。今天情绪起伏太大,痛哭两回,此时的她需要好好休息。
嗯哼,是她看错吗?怎么觉得他提到那个家教老师时,眼神异常的温柔,而且感觉上他好像和对方很熟的样子?
不过她还是比较关心她的礼服,“真的不行?”
他点头,“先用套子套住礼服吧,弄脏了可不好。”
“对,不能弄脏……”发现更重要的问题,裘娜茵什么话都没再问,紧张地找套子去了。
而晏风管不住自己心思的想著,不知道将软弱无助藏在倔气面具后的云菀哭过后,是不是好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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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阖眼睡个觉,怎奈她的意识偏偏格外清醒。
从房里踱到厨房倒水喝,再踱回卧房,坐回床上,云菀脑里想的,全是同一个问题--为何自己会接连两次在晏风怀里放声痛哭?
因为他温柔的瞳眸、和煦的嗓音,还是因为他温暖的怀抱?
长久以来,她早已习惯在人前表现得坚强,所有的孤单、无助、伤心、难过,她始终藏匿得很好。可是自从碰上他,这坚强的面具就走了样。
也许是他温和得像春日湖水的深眸,以及那仿彿什么都击退不了的如风笑容,催融掉她的冷漠防卫,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想办法要还他人情,希望尽快与他划清界限,好保有她单薄得可以的自我。
只是没料到,她还是在他面前脆弱的溃决了,而且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真的好丢脸!
她抓扭著膝上被子,懊恼又起。姑且不论他是否会在心底笑话她,只许自己勇敢坚强的她,怎么说都不该失常的在外人面前一而再地情绪崩溃。
现在怎么办?他几乎什么都知道了,往后在他面前,她要如何藏掩软弱与不堪?
“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他啊?”懊丧又无措的喃问著,云菀放任身子软软地往床上躺去,连头都用被子蒙住。
决定了,就尽量避著他吧!在思绪陷入混沌之际,她在心底这么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