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句话同时浮现眼前的,却是唐菱的身影。
请让我爱你,好吗?
不!不好!我的爱对她而言,就犹如毒蛇猛兽般可怕,我不能爱她,绝不能!
我颓然地将脸埋在掌中,满腔的积郁化作一声长叹,自我的灵魂深处逸吐而出。
“你怎么啦?”一个无比温柔的声音暮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起脸来,看见唐菱那张绝美的脸庞,就在我眼前。
“没什么。”我摇头,勉强笑了笑,“要画你的像,实在太难了。”
此刻我正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和她讨论绘像的事情。
“为什么呢?”她笑问:“难在哪里?”
我凝视著她,控制不住自己紊乱的心绪,竟发出了不该发出的赞美,“因为你太美、太美了!美得使我不知该如何下笔。”
她的身子微微一震,脸上很快地染上一抹红晕。她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睫毛盖住了她那对乌黑的眸子。
我出神地望著她,惊异而贪婪地注砚著她。她含羞的模样是如此地迷人娇美,她的美,永不令人厌倦。
我的眼光没有放过她每一根神经的震颤,我用全部的心灵去体会她的每一个心跳、每一个呼吸所透露出来的讯息。
唐菱,她因我的话而红了脸!唐菱,她的心里有我!
她睑上的红晕逐渐褪去,当她再度扬起睫毛时,目光已变得深沉难测,那美好的嘴唇微向上弯,浮现一抹凄楚的笑容,“振刚,你真傻!”她的声音幽柔如梦,轻喃如深夜的低语。
我傻?我为什么傻?
“唐菱!”我暮然激动了起来,“我不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傻!”她轻轻地说,“我不美,一点也不美。你现在所看到的,是我的外表、现在。对于我的过去,你完全不了解,我……”
她深沉的目光,逐渐变得蒙胧哀伤。她望著前方,似乎沉浸在一个遥远的回忆里,忆是一潭漆黑的湖水,自心灵的最深处向她包围急涌而来。
“唐菱!”我不知打哪儿来勇气,竟握住了她纤柔的手,“我不需要了解你的过去只要知道你是唐菱就够了。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是这样地美好,没有人可以与你比拟也没有人!”
“不!”她抽出被我紧握的手,泪水盈眶,“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我的过去,你就会发现,我完全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美好。”
“喔,唐菱!”我的心暮然一阵经銮,“不要哭,不管你有著什么样的过去,一点也不会影响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过去的已经过去,我相信只要认识你的人,绝对没有人会计较你的过去。”
我望著她,感到全身热血沸腾。她的模样是如此地楚楚动人,惹人爱怜,我多么想拥她人怀,用我满腔的柔情,抚平她的创伤,吻干她的泪水。但是我不能,只因为她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抑著心中那股强大、想要拥抱她的欲望。我是如此地靠近她,却又不能碰触她,我们俩之间存在著一道良心与道德的鸿沟,就像我和小倩之间,横越著十四年的时间距离一般难以跨越。
我的胸腔因满涨的激情而隐隐发痛,我的双手因为过度紧握,而泛白发麻。我所深爱的女人,在我的面前哀伤哭泣,我却不能给予她任何的安慰!
她抬起眼来,眼中泛现著光彩,“谢谢你,振刚,你是个好人,就像汉钦一样。”
我们彼此深深地注视著,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感激,也看到了难以诉说的柔情。那小小的瞳孔里,反映著我小小的缩影。从没有一刻,我感觉和她如此地贴近,近得可以听见她心底的那个小小的声音,正在轻轻地呼唤:振刚!振刚!振刚……!
“唐菱!”我回应她。
叩!叩!叩!门上突然传来几下轻响。
唐菱和我同时一震,猛然自一个虚幻迷离的梦境中醒来。
她迅速地眨眨眼睛,拭干脸上的泪痕,作个深长的呼吸,很快地恢复了冷静,“请进!”她说。
进来的人,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竟是小倩。
她的手里拿著一幅画,脸上带著纯真的笑容,“赵大哥,我到教室去找你,他们说你到这儿来了。”她的目光随即落在唐菱身上,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凝,她那敏锐的神经必是感觉到了什么,“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她望著我说。
“没有。”我不自在地笑了笑,说:“小倩,你找我有事?”
这一个星期以来,她只和我通过几次电话,关于上次在罗家的不愉快,她似乎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她的眼光再度飘向唐菱,声音里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捺著性子问:“是不是又有什么绘画上的问题要来问我?”
“你忘了吗?”她以埋怨的口吻说:“我为你画的那幅画。”
“哦!你已经大功告成了?”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拿在手里的,就是那幅“中年男子的寂寞”。
“是啊!”她说:“今天我特地把它送来给你,顺便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她看了看唐菱,显然不愿意在她面前透露,便说:“我们一起去吃饭,我再慢慢告诉你。”
我望向唐菱,她立即说:“你们先走吧,我还要留下来加班呢!”
她的眼襄盛满了温和与鼓励的笑容,笑容的背后,隐藏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和辛酸。
“走吧,赵大哥!”小倩拉著我往外走。
十分钟之后,我们坐在距离基金会不远的一家西餐厅里。
小倩将画交在我手里,眼里闪著笑意,戏谑地说:“送给你,寂寞的中年男子!”
我佯慎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却不自禁地挂著无奈的微笑,“小倩,你是个调皮的小鬼灵精。”
我揭开画上包著的白纸,“中年男子的寂寞”已经被小心地裱在一个精致的木制画框里。或许是由于心情的关系,那伫立在海滩上的人影,如今看来,显得更加地落寞,更加地凄凉。
“怎么样?赵大哥。”小倩兴致勃勃地问。
“哦,很好。”我点头说。
“你就只给我两个字的评语吗?”她扬起眉毛,似笑非笑地望著我。
我将手里的画放在桌上,换了一种说法,“非常好。”
小倩掩著嘴笑了起来,“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非常非常好〞?这算什么评语,简直是敷衍嘛!”
“我没有敷衍你,真的非常好。”我诚挚地说:“小倩,再一次谢谢你。”
“谢什么!”她垂下眼睑,幽幽地说:“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谢。”
我不愿再提起这样令人心烦意慌的话题,于是按著问:“小倩,你刚才说要和我商量什么事情?”
她抬起脸来,声音里带著几分凝重,“我爸想带我出国去玩。”
“哦?”我有点讶异,“去哪里?”
“英国。”她说,“我在英国有个堂叔,小时候爸爸曾经带我去过一次,自从他的腿受伤之后,我们两家就难得见面,只能维持书信往来。前两天,堂叔为了封信来,说他儿子要结婚了,爸决定要去参加婚礼。”
我不禁蹙起了眉头,“你父亲的身体,适合这样的长途旅行吗?”我的眼前浮现他坐轮椅的身影。
“我也很担心。”小情说:“他最近时常闹腿疼。”
“腿疼?”我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时常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