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躲避各界的挽留,他在第一时间就回到台湾。
早料到记者、球迷会穷追不舍,他藏匿在事先安排好的偏僻旧屋。这里被称为闹区里的贫民窟,居住在附近的大多是孤寡老人,房屋老旧拥挤。木造与铁皮搭建的房屋,看似不牢固但也已有五十年的历史,且对他而言,幽静祥和胜过一切。
“小鱼啊,这是我包的饺子,趁热快尝尝。”老王已经七十七岁了,身体仍非常硬朗。
“谢谢您,您包的饺子我最喜欢吃了。”于子江开门接过老人家手上的盘子,不顾烫口马上塞进一颗大饺子。
看他满足的样子,老王笑得开心,“待会吃完再把盘子还给我就好。”
“谢谢。”他忙著吃,双颊塞得鼓鼓。
于子江个性开朗,略为稚气的娃娃脸总是挂著阳光般的招牌笑容,大伙都非常喜欢他,尤其他还是老戴的孙子,自然特别照顾。
老戴是这屋子的主人,孙子的身份当然是于子江捏造的,在这里他只是个重考研究所的穷学生,还谎报年龄。
吃饱喝足后,于子江将碗盘洗干净还给隔壁老王,回到屋里就听见手机响个不停──是亲爱的老妈来电。
按下接听键,关心哭声与生气不谅解回响在耳际,他默默听训,约半个钟头后,终于有讲话的机会,“妈您放心,我会退出大联盟,自然是有更好的安排。”
于欣蓉擤了擤鼻子,“我快被你给吓死了,电话也不接、家也不回,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不能告诉你。”
“什么?!我是你妈耶!存心要我担心受怕不成,不孝子。”她双手叉腰对著电话怒骂。
“只怕告诉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在哪里。”他拿起桌上的棒球抛著玩。
“呃……”于欣蓉被他的话堵得死死。
“他们是出多少钱,你才肯打电话找我?”
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连忙好声道:“喂,我是爱你的亲妈耶,居然这样讲我,打电话找你当然是关心啊。”
“就是因你是我妈,我才了解你。”
“喂喂!太不给我面子了。”
于子江很懂得安抚,“咦?我有订一套钻石珍品要送给你,法兰克珠宝公司还没送达吗?”
“真的!呵呵,那你好好玩啊,我没空陪你聊天了。”
电话立即断线,于子江能想像母亲现在一定迫不及待打电话给珠宝公司确认。她真像个孩子,好哄得很。
他放下手机,开启笔记型电脑联络经纪人贝卡斯,他的谈判能力非常强,经营的运动经纪公司也很专业,在职棒界具有极大影响力。
当年他进入MLB时,经由贝卡斯与球团谈判,天价的年薪造成全世界球坛震撼,他还一度被称为吸血鬼,当然优秀的表现让球团花钱花得很值得。
于子江看重贝卡斯的眼光、办事能力,两人又是知心好友,在决定要自己组球队时,他当然是最佳助手。
他能预期旭日队进军台湾职棒后,必能掀起一阵旋风。将来他的目标不只是主导台湾球界,还要震撼全世界球坛。
夜深了,当他整理好最新资料,已经凌晨两点,正准备拿衣服洗澡时,院子外传来不寻常的声音。
他步到院子探视,四周幽暗寂静,街坊邻居只有他还没熄灯,哪里还有人走动的声音。
没有多想,他转身进入屋内才将门上锁,倏地,一阵寒气从背后袭来,太阳穴被冰冷金属抵住,下一秒日光灯熄灭。
“想活命就安静,千万别轻举妄动。”
对方竟是个女人!无法捉摸状况,于子江不敢拿生命开玩笑,就这样静静伫立在原地。
不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几个人在附近来回搜寻,很快又离去,很显然他们的目标是身后的女人。
过了片刻后,连日央才又出声,“我不想伤人,让我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我就会立刻离开。”
“好。”于子江听出她的声音比刚刚微弱,似乎受伤了。
她扣下保险,枪口牢牢抵著他,“不想脑袋开花,你最好安份点。”
“别冲动,我一点也不想拿生命开玩笑,你安心休息,我还可以提供你绷带、消毒水。”他双手高举表示和善。
他十分镇定,一点惧意都没有,让她更不敢掉以轻心。无奈头部剧烈痛楚让她无法逞强,“好。”
“麻烦把家伙移开一点好吗?”
她很犹豫,可是视线开始模糊不清,只好赌了。她就著月光慢慢移动身躯坐在椅子上,枪口始终对准他,“转身,不许你开灯,更别想接近电话。”
“我知道,反正你只是暂住一晚。”他缓缓转身与她面对面。视线昏暗看不清她的模样,不过他清楚感觉到她像受伤的老虎躁动。这女人平常一定很悍。
快撑不住了,连日央咬紧牙关,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你别想耍花样。”
“只要你没伤害我的意思,我一定安份。”于子江在微光中摸索,找到医药箱。
“不许接近我,把医药箱推过来。”她的气息愈来愈微弱。
“好。”接近她后,他注意到她脸色死白,脚踝还受了伤,想要扳倒她不是难事。
眼前陷入一片幽暗,她感觉仍十分敏锐,“想跟子弹比速度?”
“不敢。要不要我帮你包扎伤口?”她真不简单,伤成这样气势还如此凌人。
因他太过冷静,身材健壮高大,她生怕他会反扑,全身肌肉紧绷,打消了包扎的念头,“不必。”
接下来一阵死寂无声,他以为她昏死过去,才想移动脚步,她立刻睁开眼睛,猛然站起身想抬腿攻击,不过终究是个伤患,下一秒她真的昏死倒下。
真逞强。在她昏厥前,他看见她脸上懊悔的神情,显然她忘了自己的伤势。
看著倒在怀里的女人,持有枪枝还被追杀,她极可能是黑道份子,帮忙藏匿的后果恐怕会沾染一身腥。
于子江犹豫著要不要送她到医院,甚至报警处理,可是这样自己的身份反而会曝光,叹了叹,他决定先将她抱至房间检查她的伤势,再小心包扎伤口。
发现她的伤并没有想像中严重,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希望她安稳歇息,天亮就会离开。
岂料,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
窗外天色灰蒙蒙,清晨空气略为湿冷,连日央的头部急剧抽痛、全身冒冷汗,惊醒后又见到陌生环境,反射性想掏枪防卫,摸不著武器,她迅速拿起床头上的灯当武器。
守候在一旁的于子江也醒来,“别激动,没有人知道你躲在这里,你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一切都很好。”
她脸色仍阴沉,小心翼翼打量四周,瞥见脚踝上的绷带,这才肯相信他的话,缓缓放下枱灯,不过警戒心丝毫不敢放松。
“要不要喝温牛奶,吃点饼干?”
“不必。”
“那你还要休息吗?”于子江暗示著她该离开了。
歇息后体力恢复许多,连日央准备要走人,“把我的家伙还来。”
他展露和善笑容,拎起装著枪枝的塑胶袋递给她,“为了确保我自己的安全,子弹我放在……”
那炫亮的笑容让她拧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碍眼的脸,可是想不起来。倏地,痛楚又袭来,脑袋仿佛处于被碾过的极刑,让她恨不得想伤害自己藉此转移撕裂的痛。
“你怎么了?”庆幸她要离开的喜悦还不到一分钟,不好预感掠过他的心头。
“很难受……”她抱头嘶哑低喊。
记忆断断续续无法连接,千百张脸孔闪过脑海,激烈枪战撼动心房,可是她竟然想不起自己为何厮杀逃亡,愈是想要探索,痛苦愈难以承受。
“难道你的头部也受伤了?”完了,看不见的伤最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