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他不禁诅咒。
从他被刀片割出第一滴血的那一刻到现在——他失常得太诡异了。
唉,还是回家吃饭算了。
“哼,找个屁。”瞪了那封信一眼,司徒黄魅将它揉成一团随意一扔,转向回家路线。
※ ※ ※
在这个下班人潮差不多要散尽的傍晚时分,林洁霜反倒放慢步伐走在街上,神情似乎有著茫然和彷徨。
微纠的眉心,依稀锁著千斤重般的烦恼和化不开的愁思。
可以不回去吗?她在心中自问,随即她暗笑自己的傻气。
如果可以不回去,此刻她又何须如此苦恼?
犹记当年,她国中一毕业,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家自力更生,更正确的说法是“离家出走”。她之所以这么做,因为父母正是迫使她非离家不可的因素。
最初那一年,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懂,几度险些沦落,但总在她对自己的斥责声中化险为夷。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忘了自己勾何离家,绝对不能认输。
最后,她好不容易进了一家发廊当学徒,也报考补校继续进修,半工半读的生活充实得让她无暇回忆过去,她庆幸自己真的重新开始她的人生。
然而,她终究是个血肉之躯,她无法真正无情到六亲不认的地步,虽然,她曾经极度痛恶母亲的懦弱。但孩子思念母亲的天性令跑不时想起她,尤其在她生活稳定之后,她更有将母亲接来同住的中动。一方面,她认为自己的经济能力已经足够养活两人。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已成长到有足够能力可以保护自己,不必再害怕主日梦魇。于是在衡量情况后,她主动打电话联络了母亲。
很高兴母亲的声调中含有许多对她的思念,纵使见不到母亲均表情,但她仍可以感受母亲溢于言表的关怀。当然,其中免不了一番对她当年行径的轻斥,但她的安好,已可证明一切,无须再多说。
她提起她的计划,但母亲婉拒了。
她不懂,那个家——那个男人,有什么值得眷恋?
家给她的童年,仅是全然不堪的回忆。
但母亲不知道。
该讲吗?能讲吗?她不愿轻易放弃她的计划,而不放弃的结果,必然是得再与那个家有所牵扯。
值得吗?她好不容易摆脱的过去,又得再度面对。
可母亲只有一个,一辈子都是她的母亲,纵使母亲的单纯与懦弱划了等号,她仍期望母女俩有天能共同生活。
而在这之前,她已做好心理准备,也许可能会万劫不复。
例如此刻,踏不踏出这一步便是关键。
母亲只有她的电话,早在三天前,母亲便在答录机里留言说今天是“他”的生日,要她回家一趟。昨天又强调了一次。
她不断揣测当他知道她再度出现后,他是何表情?有何想法?
母亲逆来顺受一辈子,却怎么都离不开他,而今晚要她回去的主意肯定是他提的,她若不出现,后果可能是母亲讨顿好打。
傻瓜!她暗骂了母亲不下千万次,对她的固执又莫可奈何。
终究,还是得回去……由于想得太专注,使林洁霜不意竟走进一副昂然身躯里;对方反射性地抱住她以免这一撞弹倒了她,而她则整整呆了好几秒才回复意识——“对……对不起。”林洁霜胀红著脸、忙不迭躬身道歉。
平时她是绝不会出这种差错的,实在是今天……事实上她今天几乎没做对一件事。
“没关系,倒是你,不碍事吧?”男子温柔询问。
“嗯,我不碍事。”林洁霜慌张地看了他一眼,满是歉意。
但这一眼令他们傻了——好清灵的女孩!
好俊俏的男人!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目光定在彼此身上。
那双澄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可是,好像盛了些不该属于她的忧郁。为什么?他想。
这男人俊得像神话中走出来的神祇,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她想。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终于察觉他们竟发著呆,便尴尬互笑。
“小姐,你真的没事吧?”
“真的没事。”她拚命摇头,不料,这么一甩,居然把自个儿的发丝缠到人家的衬衫钮上了。“哎哟——”她痛呼。
“啊,别动,我来。”男子努力解著,但情况显然不简单。
他拉她到路旁,免得挡了人家的路,又继续解著。
“对不起。”她喃喃,无助又自责。
“别介意。”男子安抚。“喏,好啦。”
“谢谢。”
积压多时的压力选择在这时崩溃——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她哭得哩哗啦。
男子慌了手脚,双手笨拙地搂著她、拍著她试图抚慰她。
她更索性扑进他怀里哭个痛快……
※ ※ ※
“好点了吗?”为避免招来太多带著揣测的侧目,他带她来到了行人较稀少的角落。
吸吸鼻子,抹去残留泪痕,林洁霜轻轻点头。
“愿意告诉我吗?”
她抬起眼,瞧见他的衣服湿了一片,又垂下头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
他抿嘴一笑,自然而然地揉揉她的发——“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说对不起。”接著,他又掬一把她轻柔飘逸、乌黑亮丽、自然披散在肩后的发丝,赞道:“你有一头漂亮的头发。”
鲜少受到赞美的她显得有些无措,双手举起又放下,不知该怎么摆。
望著眼前楚楚可怜的女孩,司徒黄魅没来由地心生怜惜,莫名地有股想将她揽入怀里好好呵护、保护的冲动。
因为受不了塞车之苦,他索性将车往路边的停车站一放,下车逛逛,想待车流减少后再回去,没想到竟见有这番偶遇……虽然衣服湿了一片,但这种有生以来头一遭的经历带给他一番奇异的感觉。
他想疼她,想明白她为什么哭。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她看著面前这仅萍水相逢,却愿意借胸膛给她的温柔男子,一直以来极排斥男性的一颗心竟莫名软化。“林洁霜。”
“冰清玉洁,可惜冷若冰霜。”他打趣地自行下注解。“名字很美,但和此时的你不太符合耶。”
她不由嗔瞪他一眼。
“我叫黄魅。”
她困惑地眨眨眼。
“黄——媚?”
他知道她误会了,笑著说明:“魅力的魅。”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拿‘魅力’当名字用。”
“是吗?那我似乎足够使你印象深刻。”见她状况似乎好些了,他开起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她认真想了想,喃了句。
“的确。”
一个念头忽然闪进她脑中,她心跳加速,抬眼瞅了瞅他,小声地问:“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他挑挑眉。
“可以,如果在我能力范围内的话。”
“真的?”
“真的,不过你总得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吧?”他双眸含笑睨她。
“呃……”林洁霜登时结巴,不晓得怎么说出口。
“你不说,我无从帮起呀。”
她做个深呼吸,鼓足勇气说。
“请你……当我今晚的男朋友。”
“男朋友?”司徒黄魅诧愕地微睁眼。“今晚!?”
“是的。”
“我以为……”他不禁失笑。“你不是那么——的女孩,找一个百生男子当你一夜情人。”他不忍说出难听的字眼。
她一愣,随即摇头若波浪鼓,急急澄清。
“你误会了,我指的是单纯的男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司徒黄魅听了松口气,笑容又回到脸上。
“抱歉。只是,为什么呢?”
“因为……黄魅,能不能不要问原因?就帮我这一晚。”林洁霜柔声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