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淑,你先回座位去忙吧。」老板森狠地力持平静。「这里的事,稍後再处理。」
包括处理你!
晓淑骇然张口,无声飙泪。老板,你千万别中李维祈的计!我是无辜的,是他在恶意陷害忠良——
她这一悲壮抚颊,才愣愣发现。呃,左耳上的珍珠耳环怎么不见了?那可是爸爸送她的就职贺礼,是她的心肝宝贝。爸爸还特地为了没穿耳洞的她,叫珠宝商将原版的设计改为夹扣式。虽然它们常常被她丰盈的鬈曲长发勾到,倒还不曾弄掉。
跑哪里去了?
她急急拨找左侧的乱发及衣衫,观测可能掉落之处。
「你在干嘛?」同事呆愣。「身上有跳蚤吗?」
「不是。是我的耳环好像——」
焦躁之中,她不小心扫视到老板和李维祈远去的背影,没想到他也正背著老板在回眸冷睇她——
唇中含著一粒乳白莹润的珍珠。
是他偷走的?!就在刚刚贴在她耳畔品尝咖啡的时候?还是……
他以微眯的俊眸傲然轻噱。不但暗笑她的智商,还含著珍珠噘嘴送她个下流的飞吻。
「我对员工是有点严格,但我们大家的感情很好——」
「你差劲!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老板感性的辩解赫然被身後冲来的娇斥吼断。蓦然回首,他最引以为傲的优秀同仁范大小姐晓淑姑娘,也正涨著愤恨红脸愕瞪他。
「学长。」李维祈阴险挑拨。「显然员工对你累积了相当多的不满。」
「是吗?」他含怨远睨,仿佛终於看穿她的假面具。
「不是不是!」天大的误会!「我那只是在呃……因为李维祈他……」
「很高兴你跟初次见面的客人感情这么好,不过还是请你收敛一点。下班前记得到我办公室一趟。」
啊啊啊……晓淑几乎伏地痛泣,惨望老板决绝的背影。
冷气风口下的日历凄凉飘荡,宛若冥纸飞扬。底行还印著先人代代相传的生活智慧——
日逢大凶,不宜诸吉事。煞星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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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末傍晚,教会的一挂好友们照例在下班後聚集在团契里。和晓淑一同负责招待与点名的弟兄姊妹们,莫不战战兢兢,格外小心。
「晓、晓淑,你还好吧……」
「我?当然好啊。有什么不好?」
平常的她,一定都会憨憨地亲热笑道,可是今天不同。
大家都不明白向来很好相处的傻大姊,为什么变得横眉竖眼,怨毒冲天。只能归咎於女人每个月必然经历一次的生理变化所引起之身心反应,亦即PMS,经前症候群。
但她也犯不著这么敌视自己负责接待的新朋友吧?
「你好,欢迎来到我们团契。请问是第一次来吗?」哼!
「晓淑……」和她一同坐在门口招待处的姊妹尴尬得左右为难。
「不,我上周就来过,只是有事先离开了。」
「那……」哇,好温柔好礼貌的大帅哥。「你上礼拜有登记过名字吗?」
「有,李维祈。」
晓淑眯眼鄙视眼前虚伪的嗯烂家伙。她一点都不意外於他的出现。自从连日因他而起的数桩倒楣惨案,现在就算他在她上厕所时突然从马桶里浮现,也不值得惊奇了。
「啊,找到了。你是由呃……范、范姊妹负责接待的,她会……」要命,气氛这么紧绷,害她笑得好辛苦。「范姊妹会为你说明我们团契的聚会时间、内容、特色,以及……」
「你上个礼拜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有招待人员为你解说过了吧?」难道还得劳驾她亲自跟他啰唆?
「晓淑……」拜托别这么街啦……
「是的,本来上周就有位弟兄打算向我介绍你们这个单身社会青年的团契,可是……」
他黯然垂眸,静默中盈满沧桑,忧郁的气质令人神往。
噢,他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好感人啊……
「可是什么?」铁血晓淑却冷著一张晚娘脸,不吃他这套。「因为你那时突然腹泻,不得不躲往厕所泄洪所以很遗憾地没听到招待人员的说明?还是你那时突然头痛到眼球快爆掉,不得不冲往巷口窝在电线杆旁狂抽两包烟所以没听到?」
一旁的温弱姊妹被她吓得舌头打结。
晓淑是怎么了?跟这位新朋友有仇,还是中邪了?
「晓淑,你……要不要先去祷告室休息一下?」今天的状况似乎不太适合参与服事。
「不,问题不在她,而在我。」
他交握的双手搁在桌面,宛若忏悔般地诚恳告解。
「晓淑会这么对我,是因为她知道我的过去。」他以极精湛的高难度演技,悠远而绝望地凝视那位无知姊妹。「我大学时代,曾经跟帮派分子来往。」
不知是因为他的魁伟俊美太惹人瞩目,还是他深切的倾吐太吸引人,其他小桌没事的接待人员与过路的弟兄姊妹纷纷聚往这方,殷殷聆听。
「你原本就认识晓淑?」
他淡淡苦笑。「请谅解我的隐瞒。因为她显然并不想认出我,我又何必给人增添麻烦?」
众人瞅望晓淑,仿佛无言谴责她的缺乏宽容与爱心。
他少扯了!「我认不认你,跟你来不来教会有什么关系?你是来这里找上帝,还是来这里找亲戚?!」
「晓淑,冷静。」旁人安然压下她暴跳的势子。「我们先不处理神学方面的争议。」
「李先生。」
「你们可以叫我维祈。」
他的温和及谦卑的身段,立即赢得大夥一致的好感。
「维祈,我们很欢迎你来。」一只只友善的手纷纷迎向他。
「可是我过去曾……」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不是吗?」
他慨然垂眸。「大学时代的我,真的很荒唐。虽然我後来努力改正,再也不涉入歧途,但是那段过去仍然常令我觉得……」
突然的欲言又止,吊起了大夥的心。
每个人的耳朵都抽得尖尖的。
「对不起。」他戒慎抽回被人握在掌中的手。「我今天还是先离开,等我调适好了心情再来参加你们的聚会吧。」
众人顿时扬起慰留的声浪。
「谢谢你们,但我想我还是……」
「晓淑,你也说句话呀。」突然有个声音点出关键。
「我?」他要滚就滚,关她什么事?
「你可以不认同他,但是不要这么鄙视他。」
乱讲!她哪有?!「不是我要鄙视他,是他自己——」
「请不要因为我起争执。」他满怀愧疚地对众人晓以大义。「我就是不希望给任何人带来困扰,所以才再度提早离开。」
「好啦好啦,你们也别强人所难。」一名福态的弟兄婉劝。「教会又不是只有今天开放,他随时都可以再来。」
给人一点喘息的空间吧。
晓淑一肚子窝囊气。干嘛大家全站他那边说话?!
「团契的朋友们难免热心过头,李先生,你可别感到太有压力啊。」福态弟兄的笑语带有浓浓的广东腔,诙谐有力。「如果还不太适应参加团契,你可以先试著参加主日崇拜,打好你跟上帝的关系。」
「就是礼拜天早上做礼拜吗?」
超噁烂!装得像个无知的淳朴老百姓似的。他会不知道礼拜天是用来礼拜谁?
「谢谢你们。」他感动地一一握手道别。「这是我自半个月前返台以来,第一次感到被人接纳的温暖。」
听他臭盖!
「晓淑。」旁人严肃窃语。「把你的舌头收起来。」
「通常晓淑他们一家都是礼拜天早上一起来聚会。如果你担心自己不太熟悉,也可以找她带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