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无聊……他手指夹著烟,淡淡搔刮眉边。
妈哪会对什么鸟不拉叽的艺品感兴趣。八成又被那票贵妇牌友怂恿,打算藉此投资保值。
「他们虽然没有明说那场酒会是在暗暗相亲,」让双方打个照面。「但总是会有一些不对劲的马脚露出来。」
资深的单身烈士们对此特别敏感,犹如缉毒犬对海洛因气味的犀锐反应。
「我的因应对策很简单,就是带你出席。」
突然一声闷爆,震醒她的意识。附近路人凑热闹地挤在转角大楼哇哇叫,隔街观赏火灾烧破玻璃帷幕的奇景。
「我为什么要陪你出席?」
他慵懒吞吐,以烟雾抚掠她的顽强小脸。
「我跟你非亲非故,干嘛要牺牲我的名誉去保全你的单身幸福?而且凭你的手腕,你会弄不到一个女人去做你的安全掩护?」
性格的厚唇微扬,神情却是惆怅。「你果然忘得一乾二净。」
「什么?」
「既然你都忘了,我们就乾脆从其他的角度来想。」他打横架起一只长腿,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你去想你的,别把事情扯到我头上来。」讨厌,烦死了。她干嘛要坐在这边忍受他的烟薰和无聊话题,搞得自己一肚子乌烟瘴气。「我的终身大事不劳你费心,我也没空当你倾吐废话的垃圾桶。你就好自——」
「你还是很喜欢我吻你。」
「再说你家人也是关心你——」猝地,杏眼大瞠,这才听懂他刚才在说什么,一时错愕得张口结舌。
「你的身体也是,很喜欢我的碰触。」
红唇数度开开合合,还是找不到声音。娇颜火速燃烧,与转角大楼的灾情有得拚。
「小猪,为什么这十年都不交个男朋友?」
他那副志得意满的倨傲笑容,显示这根本不是句问话,而是恶意嘲讽。
「如果不是我一再亲自证实,实在很难想像你真的跟你哥长期泄漏的情报一样,过著贞洁烈女的修道院生活。」
哥那只死猪头,竟敢出卖胞妹?!她要回家把他剁了灌香肠!
「因为你长得让人很难安心。」
干嘛?她的长相又哪里得罪他了?
「所以我会怀疑你过著精采丰富的感情生活,也是很合理的事。」却在接触之後惊觉,她仍是十年前那个痴痴爱慕他的小公主。品尝起来的滋味,一点也没变。
「我、我对你才没有那种、那么——」
「要试试看吗?」
他沙哑呢哝中的犀利双瞳,惊醒她的女性自觉。她不清楚这诡异的魅惑笑容有什么意思,她的本能却为之骚动。
「不要拿这、这种事情开玩笑。」镇定!这话一定得以坚定而严肃的口吻宣布,否则太像在撒娇发嗲。可是,她的心脏又不是叫它慢下来它就会乖乖慢下来,反而自顾自地随著他的挑逗大跳热情森巴。
「我没那个闲情跟你开玩笑。」
「可是你的推论,太太、太过武断,并不能代表我的——」
「猪,别跟我兜圈子,我的时间很有限。」
所以呢?
美丽的双瞳中有疑惑、有羞怯、有防备、有期待,又隐隐透露著怕再受伤害。尽管如此,这仍是一对令人痴醉的美眸。
「所以,我们乾脆结婚。」
什么?
前面说了那么一大串,怎会突然又跳到这一句?
霎时,宇宙银河在她眼前疯狂团团转,百鸟乱鸣,百花乱放。他扭曲诡异的逻辑,颠覆了她的常理。她一时调适不过来,头重脚轻,差点一头往前栽进桌上的榛果奶油巧克力冰沙里。
无论是逆推法之对解释性假设的暂时性接纳,或演绎法之由解释性假设推导出可测试的结果,或归纳法之藉此导出的结果对假设做出评估,任何一个阶段的逻辑论证都无法帮助她理解目前的情势。
Peirce,CharleSSanders的实用主义理论,在这节骨眼上一点也不实用,她还是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导出这种结论的。
结婚?
她跟李维祈结婚?
他十年前冷酷处决她的感情,十年後却莫名其妙地提议他们结婚?
他的判断依据在哪里?他怎麽可以漏掉中间一大段的过程?
他怎麽什么好的不学,竟学当前政府的无厘头外交烂步:单线作业,迳自宣布,完全不符国际外交礼节,活像土流氓。
「你刚才……明明只说要我陪你出席开幕酒会。」
「你觉得我们两个同行出席,别人会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不干!」她誓死坚守原则。「我绝不当任何人的女朋友或情妇或同居人或性伴侣之类的——」
「所以我给了你一个最高荣誉的角色。」老婆大人。
「我又没听到有人跟我求婚!」
「没问题。」他懒懒地边拧烟蒂边吐云。「嫁给我吧,小猪。」
这样就符合求婚标准作业程序了吧。
「你这话应该去对畜牧养殖场的猪只吠!」她气到拍桌起身,豁出去了。「你如果真的把我当回事,你就不会用这种态度处理这件事!」
这十年来,除了害怕感情带给她的伤痛,他给了她什么?
「不要以为我这个人很好讲话,就可以拿婚姻大事跟我打马虎眼!」
「你在处理人力资源管理或薪资给付流程e化的专案时,也这么认真吗?」
「专案有一定的时程,有标明的期限,有结束的一天。可是婚姻不是,一旦结了婚就要厮守终生!难道我不可以认真?!」
太恶劣了!与其痛哭,她宁可痛吠。她从刚才就一直等、一直忍、一直迂回、一直试探,希望得到他对他俩之间的一些解释。可是没有,她殷殷期待的每一件事他都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接二连三的命令。
他凭什么对她下命令?他有什么资格替她作决定?
她一直在明的暗的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却一直自顾自地专横下令要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他们之间,即使经过年岁沉淀,还是无法沟通,没有交集。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噢,去死……她皱脸呻吟,拚著老命把眼泪挤回去。为什么要在这一秒才领悟到她始终在期待?深深地期待,偷偷地期待,痴痴地期待,一边舔著被他撕裂的伤口还一边忠心期待,一边绝望於他的冷漠寡情又一逞虔诚期待……
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初恋挫败,凭什么在她的心灵占这么大的分量?
可恶,他根本不配……
她自我嫌恶地捏起小提包,满是挫折地颓然离去。她现在什么也不想看、不想听、不想说,甚至不想面对自己。
「晓淑。」
魔咒一般的轻幽醇吟,自她身後魅惑飘离,缱绻那颗娇嫩的心。
「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考虑。」
「我现在就可以答覆你。」她只侧身,不回头。「NO!」
「这就是我回来的目的。」
他混蛋!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讲话?!「我都跟你讲说我不——」
愤然回首,小圆桌边的人已消失无踪。
维祈呢?刚刚不是还在跟她说话吗?
四顾张望,人来人往,都熟络地专注於转角大楼的灾情,没有他的踪影。只留下桌上烟灰缸内委顿的烟蒂,逸出魔幻般的一缕烟云。
以及,十年前他曾为她钦点的冰品。
第五章
「我要巧克力冰沙,然後在上面帮我另外加鲜奶油,还要洒上榛果。」
少女甜嫩的嗓音,在疯狂喧闹的环境中,格格不入,引人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