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要替老吉娜好好教训她的阿齐吗?为什么现在反倒要她好好修理我一顿?」
「你、你你……」她开始被堵得说不出话。
齐吾尔乘胜追击,无辜又问:「我说过要带你来追草原上的落日,现下诺言实现了,你为什么生气?」
「谁说我生气?!」她脸蛋可能是因为放马疾飞的缘故,两颊泛红,鼻尖和唇瓣也红通通的。「你应该事先告诉我,哪有这样子追太阳的?又不是三岁娃娃,你干什么把我抱在马背上?!」
咦?好像……不是他抱着她,而是她……死命抱住人家。
「哇!」丢死人、丢死人了!她急忙抽回手,随即跳下马背,彷佛他全身沾满毒液一样。
「你又怎么了?」他失笑,跟着她翻身下马。
太阳落下的前一刻,天际霞彩万千,几只百灵鸟啾瞅叫着,优雅地盘旋。他叹了口气,声音低哑的开口。
「你的马追不上我的马,所以我才抱着你上我的马,还有啊,蒙族的三岁娃娃也能骑马,不需要人家抱的。」
心跳太快了些,她暗暗宁定,清亮的眸子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说都有理。」
他咧嘴一笑,忽道:「你要到药王牧场探望窦二姑娘吧。」
「你怎么知道?」
「我听李游龙说了,你二姊怀有身孕,要当娘了。」
这个春天,他和李游龙大伞部在追寻西域蛇女的下落,此魔头不除,三王会与他的蒙族就一日不得安宁,然后药王牧场传来这样的喜讯,急得李游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着也不是,一颗心直飞到他的亲亲身边。
归心似箭。他草原上也有个吉娜亲亲等着他,而这个银枪小红妆则是意外的惊喜。
见到她,他真的……挺高兴的。
眼细眯着,他略带玩笑地说:「不为你二姊,总不可能专程来瞧我吧?」
「谁说的?往后若有机会,我也会专程来探望你……还有老吉娜。」她不服气地道,将两边不听话的发丝塞在耳后。
「哦?例如什么时候?」放任马儿在身后吃草,他拉着她直接坐在草地上,还扯来一根细草叼在嘴边慢慢嚼着。
窦德男眼珠子灵活地溜了溜。「例如……例如你要娶亲了,梢个消息来,我就会专程从九江赶来,瞧瞧老吉娜、瞧瞧你,还有你的新娘。」
「娶亲?呵,那得再等一段时候。」
他向来不在意自己的婚事,心中所悬就是那名西域蛇女,蒙族的仇和自己的那笔帐就如同枷锁一般……或者待此事了结,自己真该定下来,听吉娜亲亲的话,找个看对眼的草原姑娘斯守一生,平淡地过完下半辈子……
「你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吗?」她略微急促的呼气又吸气,吐掉胸口下舒服的感觉。再等一段时候?那是什么意思?
齐吾尔不语,心中有着许多的结。
他定定瞅着她,那张年轻可人的面容充满生气,眼眸清亮有神,泓光闪动,面颊像花儿,近近一闻,彷佛带着甜甜的香气……唉,小姑娘长大了,而他……更老了。
「明天先别走,蒙族的那达慕盛会就要开始,药王牧场那儿的朋友都会过来,你乾脆在这里等你二姊。」别想!别胡思乱想!他不着痕迹地转换话题,猛然间,抓回几要脱轨的思绪,目光一抬,深邃地望向天的那一边。
「齐吾尔?」
「瞧!太阳就要落下去了。」跑来这空旷的地方就为等这一刻。「注意看着,千万别眨眼。」
一时间,窦德男忘了要追问的话,注意力教眼前这奇异的自然美景吸引住,那太阳像火球燃烧,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哆」地一下,瞬间就没入了草原的那一头,天整个幽暗下来。
苍茫下,有细微声音随着草原的风传来──
「齐吾尔,你听到了吗?那是什么声音?」心中微微惊奇,柔柔软软的,不自觉地,她往他身边靠近。
「是牧人和他们的马头琴。」
远处的地方,那琴声伴着牧歌,浪漫而悠扬。
于是,草原的夜温柔降临。
第五章 初识我心
老吉娜是个很喜欢说故事的人,关于高山日月、平沙细草、神灵和自然、勇士和姑娘,那些草原上的传说一个接着一个,彷佛怎么也说不完。
窦德男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蜷在牛皮缝制的睡袋里,耳边荡着老吉娜的低低细语,她好像听见牧人的歌声,又好似听见谁在远方弹奏着马头琴,悠扬的曲调,如此多情。
醒来,她像脱壳蜕变的虫懒懒地在睡袋中扭动,小头颅蹭了蹭,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挣开睡袋,探出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
「早。睡得可好?」
「嗯……」
咦?老吉娜的声音怎地……变得这般沙哑低沉?!她呵欠打到一半,睡眼忽地瞪大,跟着迅速回头──
「哇──你、你你……你干什么?!」睡虫瞬间被宰得一乾二净,她拖着身上的睡袋,一滚滚到角落边。
齐吾尔由自己的睡袋里钻出上半身,好笑地瞅着她。
「我什么都没干呀。倒是你,一大早喊得这么响,被外面的人听了,还以为我在蒙古包里欺负小姑娘。」
「才没有!」想到「欺负」二字用在男女上的另一层意思,她脸更红了。
他顺着竿子上。「就是。齐吾尔是草原上的男儿汉,怎么会欺负小姑娘。」
自个儿说自个儿是男儿汉,脸皮也够厚了。她瞠大眼睛,瞬也不瞬──
「你……那你、你躺在这儿……为什么……」有点语无伦次,她深吸口气,「我是说,你怎么可以躺在这里?」
她明明记得昨晚和新认识的蒙族朋友喝酒吃肉,然后躺进老吉娜为她准备的睡袋里。是的,就是这样子,她本来是挨在老吉娜身边,听着一个个的故事,但为什么睁开眼睛,身边的人却变成他?!
虽然两个人隔着睡袋,虽然她四海窦五是江湖儿女,虽然江湖儿女该要不拘小节,可是心还是跳得好快,血液彷佛都热了,整个冲上脑门。
「我本来就躺在这里。」他大概猜出她在羞恼什么,脸上又透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态。「昨夜你和吉娜亲亲睡在那边,今早我睁开眼,你就己经滚到这一边,都快把我挤出蒙古包了。」
闻言,她小口微张,一脸楞楞的。
呜呜呜……她的坏毛病又犯了吗?
这就是盼紫一直不和她睡在一块儿的原因,之前已发生过好多次,每每只有两种可能,不是盼紫被她挤下床,就是被她以八爪章鱼的姿态牢牢「网」住。
「我不是故意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还好有睡袋阻挠着,要不,她可能真要七手八脚地抱着他睡了。
「我知道。」他挺好心地点头,接着却说:「往后,你可以直接抱着睡袋睡在草地上,然后边睡边滚,边滚边睡,你喜欢滚多远就滚多远,喜欢往哪边滚就往哪边滚,草原这么大,天地这么宽,够你滚的了。」
她先是一怔,有些想不通透,两颗溜溜的黑瞳紧盯着那张男性俊颜,过了会儿,终于瞥见他抽樯的嘴角和闪烁的眼神。
「齐吾尔!」她气得鼓起腮帮子。
「哇哈哈……你、你一定要这么认真吗?!」这么好唬弄,他讲什么话她都听得一楞一楞的。
窦德男东张西望,偏偏找不到东西丢他。
「这是怎么啦?」老吉娜这时掀开布廉子探进头来,瞧见窦德男小脸气呼呼,而自己的阿齐却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她古怪地挑了挑眉,带着笑意地开口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