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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赫连复脸上闪过一抹惊奇的神色。

  「当真?」

  「是的。」京若尘点点头,「来上报的是一对练武的夫妇,他们的手中握有当年皇姨给的金饰,那就是重要证物。据说是当年皇姨交给他们托养的,只是这一托养就是十六年。」

  都已经十六年了!当然,托养的人是没能活着回来,因为当年的那场战役,已让将军、连同将军夫人也就是皇姨,全都命葬其中。

  赫连复掀了掀眉,「那可好,你打算怎么办?」

  「这正是我想问的。」京若尘仍是那抹雍容自若的笑。

  「练武的女孩子,心恐怕也野,找回宫恐怕关不住。」赫连复的语气像是在询问似的。

  「这正是我想说的。」京若尘依旧笑着。

  赫连复不禁瞟了他一眼。这男人的话还真是简单,老是那几句。

  「但有一点我就是不懂。」沉吟了半晌,京若尘又开口:「战争里失散的皇亲国戚也不只有那一个皇堂妹,为什么你就格外执意要找到她?」

  「一来,面对太后逼婚,恰好可转移她的注意;二来,则是因为童年的回忆。」赫连复答道。

  「童年?」想不到这不正经的皇帝也有怀旧的时候。

  「是的,我十岁的时候,这皇堂妹刚好出生,那时我可喜欢她得紧,哄她像哄什么宝贝;更且皇姨对我好亲切,那时皇姨甚至还开玩笑要把她许给我。」

  「然后?」

  赫连复耸耸肩,「自然是没有然后。过了几个月,战争就爆发了,吾族南进,皇姨一家都亡了,独独留下这传说被送走的皇堂妹。」

  「你该不会真想娶她?」这么多年都过了。

  「自然不。」这闷葫芦真难得今天问题特多,赫连复缓缓地道:「我只是想借着她找回一点童年的美好回忆,毕竟皇帝这位置坐久了,看上去的一切都是丑陋。而这等甜美回忆,足以暂时安慰我的心灵。」尤其令他无法忍受的,是那丑陋的权力争斗。

  这些,京若尘足以了解。

  这二十郎当即当上皇帝的年轻人,需要担负的是这么多的压力,但能够倾吐、发泄的对象却是有限。

  「我将早日迎接公主回宫。」许下承诺,京若尘转身准备离去。

  「且慢!」

  京若尘转过身,眼底带有一抹不解。

  「先告诉我,她在哪里?」

  「姚门。」

  「我要亲自去见她。」赫连复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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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途上,姚姝姝再度睡去。

  究竟是什么安抚了她,让她在蔚青怀里睡得如此安稳?她一向因病痛缠身而浅眠,但在他身边,她却能轻易地便放下所有的烦忧。

  蔚青一路走着,心里漾着浅浅的,连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温柔。

  就这么放她走了,他心底隐隐感到不舍,但他知道要是不放她走,来日她恐怕有悔。

  他没把握她能为他舍下一切,陪同他一起隐居在这深山里。因此,趁着自己的感情还没真正沦陷之前,他得赶紧抽身。

  她好轻哪,抱着她像是抱着轻盈的羽毛一般。

  走着走者,他总算走到京城。

  她住在姚门,他大概知道地方,他曾听师父说过,姚门是一正派的门派,好使剑,武功虽非第一,但行侠仗义的门风为当今武林各门派所推崇,就连武林盟主也赞誉有加。

  抓了个行人问路,他很快就知道姚门的所在位置。

  蔚青抬头望着那匾额和深锁的大门,她住这儿吗?

  不经意地,他望见一间楼阁,下意识便觉得那是她的闺房。

  使了轻功,蔚青跃上屋顶,瞥见一干人在空地上练武,他放心了不少。

  他不想被撞见,因两人的萍水相逢只是场意外,他不想横生枝节,于是抱紧姚姝姝跳进了后花园,在房门外仔细听了听,确定里头无人之后,他才推开门。

  这里定是她的闺房了,里头隐约飘散着她浅浅的体香。八仙桌上搁着做了一半的针黹,右侧壁上挂着一面擦拭得干净的铜镜,左侧壁上挂有一把宝剑。

  蔚青不舍地放下她,替她盖上被单。

  她这般柔弱,却会使剑?

  不知她舞起剑来是什么姿态,是犹如振翅欲飞的蝶儿,还是快凋落的花瓣?那柔弱的姿态,恐怕会教人手软而不舍得攻击她。

  不!他忽然感到惊惧,她绝不会是快凋落的残瓣。

  他惊讶地察觉到自己竟不舍得她,甚至她的身子若不好起来,他莫名地感到不安。

  蔚青锁眉想着,忽闻一阵脚步声走近,他提高警觉地拉回自己的思绪,快速地闪身离开。

  自己竟然这般大意!他暗暗责怪自己。

  跃上屋顶,他决定就此割舍一切。

  虽然他无法否认她带给自己的悸动,但自己也无法走进她的世界里。既然如此,就此告别,吹皱的一池春水,终究会回归平静。

  从此以后,他过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

  蔚青旋即翻身出了姚门,隐身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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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姑娘走了?」

  回到山上,蔚青见师父拉了把椅子倚坐在屋外。

  他疾步走向前,「师父,春天还寒着,您这样出来吹风,要当心病加重!」

  「吃了药之后,我感觉好多了,不碍事。」南宫澈的眼望得很远,然后又重复说了一遍:「那姑娘走了?」

  「是的。」蔚青有些惊奇,师父竟然关心起那姑娘。

  「青儿。」南宫澈抬头看他,「你的眼里有一丝的悔意,可是为了那姑娘?」

  「不!」沉静如他竟会有这慌张的一刻,他立即否认。

  他的眼里有悔意?怎么可能!他打算彻底忘了那女孩,那个他连名字都不清楚的女孩。

  「师父,我要和你永远住在这里。」蔚青开口道,似要撇清什么。「我对山下王朝统治的那个世界已彻底绝望,我没办法遗忘当年家人被杀戮的痛苦。从知道我族被灭之后,我就只有痛苦;因此,更不可能眷恋什么姑娘……」

  「我从没提过眷恋两字。」南宫澈咳了几声,哈哈大笑。望着他,他嘴角挂了抹微笑。

  青儿总是嘴硬,他理解的。

  「你何必逼自己过得痛不欲生。」他继续说道,「心中有恨,你将痛苦一辈子。历史上朝代更迭不断,你的生命不过是横跨了两个朝代,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他劝着。

  「但那原本是我蔚氏所有!」

  「可蔚氏不也是从别人的手中夺来的。」

  蔚青哑然无语。

  「别把你亲人被灭的痛苦怪罪到恰好推翻你族的人身上。」南宫澈摇摇头,「要谅解啊!在战役当中失去亲人的人,绝不会只有你!」

  蔚青甩袖转身。「绝不可能!」他低吼:「我世世代代都要与赫连氏为敌!赫连氏若一日继续当政,我就一日不下山居住!」

  南宫澈忍不住轻叹。

  何必如此呢?这真是……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t江春水向东流。

  南唐 李煜 虞美人

  第四章

  回到姚门后,姚姝姝竟染上风寒。

  好不容易,她的病才好了,然而她心上却搁着无人能解的心事。

  她变了,变得容易叹息、容易锁眉。

  姚门里头的人慌了,以为她是怎么了?

  这天,姚姝姝倚窗轻轻叹息着;这声轻叹,落入了师娘的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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