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当事人吗?”李文洛干脆放下手中的资料,直接问道。
“看你指什么而定。”女孩顽强地昂着头,径自一口又一口地抽着烟。
一时间,李文洛真不知道今天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眼前这个金郁南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愿,他显然在浪费时间!
“金小姐。”他耐着性子,心里开始有不接这件案子的打算。“你究竟想不想打这场官司?”
“又不是我要请律师,”金郁南轻藐地说。“判刑坐牢又怎样?”
“所以请律师完全是出自你父母的意思了?”
“你不会去问他们?”她将烟捻熄后,又自桌上的烟盒中取出新的一根。“这事又不是我在作主!”
“你是说,你没办法决定事情?”
“反正我未成年!”她扭亮打火机,要将口中的烟点燃。
“未成年,嗯!”李文洛沉吟了一下。“那就得罪了!”不待那女孩反应,他立刻一把夺下女孩口中的烟和手里的打火机。
“你干什么!”金郁南咬牙切齿地叫起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未成年,不应该抽烟。”
“谁要听你的!”她愤懑地呸了一声,立刻张口大喊:“你给我滚出去!谁要什么臭律师!坐牢就坐牢!王叔——叫这个人滚蛋!王叔——”
“好!这是你说的!”李文洛不动怒,只将手边的资料“啪”地放在那女孩的手中。“这该还你!”
“这也还你!”
那女孩猝不及防地往李文洛的胫骨上一踢,李文洛吃痛地蹲下身去,抚着小腿,不由得狠狠瞪了金郁南一眼,这少女还真蛮横!
“谁教你要跟我动手动脚!”金郁南得意地哼了一声,随即又扯着嗓门喊:“王叔——”
“小姐。”王管家推门而入,吃惊地看到李文洛抚着小腿的狼狈样子。
“叫这个人滚出去!”少女颐指气使地说。“他是个无能的家伙。”
“小姐——”王管家面有难色地看了看李文洛,又看了看金郁南。“老爷吩咐过,要找最好的律师来替您解决……”
“像他这样是最好的,那么天下间就没有……”女孩犹自讥诮地说道。
李文洛若无其事地拍拍裤管,站起来,直接面对管家。“王先生,”他对在场的金郁南视若无睹。“麻烦你跟金董事长说一声,今天有点遗憾,如果真有我服务的必要,请当事人直接到我的事务所说明一切。”
王管家错愕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仿佛金郁南并不在场似地,李文洛握了握管家不知所措的手。“我有事得先走一步,谢谢你今天的招待,再见。”不等管家开口,李文洛转身从容离去。
???
等车子开离金家好一段路,李文洛才将车停在路边,咬牙吸着气,抚着一片红肿的小腿。那个女飞仔!他忍不住忿忿暗骂了一声,被她用靴子踢伤的胫骨到现在还痛得要命。最可恶的是,她竟然喊他“大叔”?李文洛不禁瞄了下在后视镜中的自己。向来只听人用“青年才俊”、“年轻有为”来形容刚满二十七岁的他,想不到竟然被一个未成年的刁蛮女说成“大叔”!
李文洛松开揉抚小腿的手,往后靠了靠。“大叔”!想想,还真令人生气!
???
今天真是好天气,李文洛顺手解决了另一宗官司,感到十分轻松。
“李律师,有人在等你。”秘书一见到他自地方法院回来,立刻起身向他报告。“是位姓金的……”她脸上有种不太确定的神色。“……小姐。”
“哦?”他不由得狐疑地扬扬眉。“姓金的小姐……”
“她在会客室等你。”
“噢!谢谢。”李文洛思量了一下,想到是谁,并不打算请来人到办公室,便随手将手中的公事包及手提电脑交给秘书。“麻烦你帮我拿进办公室。”
他话说完,便转身带着警戒的心情,走进了会客室。
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坐在沙发上,弓着背的侧影。他们之间似乎有层透明的隔膜,她对适才推门而入的声音无动于衷。
李文洛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金郁南的妆扮和上回相去不远,脸上的表情也无甚改进,最令他感到可厌的是,室内弥漫着浓厚的烟味,小桌上原本干净的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就是证据。
在她自动开口以前,李文洛不打算出声,他暗自给她五分钟的时间,到时候她要还这么惜言如金的话,他就要赶她走了。
他看着墙上的钟,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四分半钟……还不开口!好!李文洛准备要她离开了。
“我是被迫来请你当我的辩护律师的。”就在李文洛要开口赶她时,金郁南及时清清喉咙,出声了。
“那可真委屈你了。”他讽刺地说。
“你要问什么,就问吧!”女孩别着头,噘着嘴,压抑着怨气道。
李文洛职业性地自口袋掏出笔记型录音机,摆在茶几上,舒适悠闲地往后靠,抱着手臂,抚着下巴,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瞧她一脸愤世嫉俗的模样,好像社会亏欠她什么似的。
“说说你是怎样卷进这个伤人事件的。”他慢条斯理地按下录音键。
“他是个该死的混蛋,我们发生争执,我拿出瑞士刀刺中他的肚子。”她简短地说。
“讲出详细的情况,我才能斟酌事情的轻重缓急,大小姐!”
真弄不懂这到底是谁的事!周遭的人为这件官司忙碌,而身为当事人的金郁南却一副不痛不痒的姿态。不过,李文洛并不想细究,他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与案情无关的细节,他兴趣缺缺。
金郁南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李文洛的忍耐限度内再次说话。
“那天晚上,我和邱仕良一起骑车到PubPassion。”她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我们点了些饮料,过没多久,他就开始藉酒装疯,我讨厌他那个样子,就说要走,他不让我走,说我装穷,让他出我的饮料费,又说我家的坏话,我很生气,就拿出瑞士刀,他笑我不敢真正动手,我就示范给他看看,然后,他的肚子就多了个洞。”
李文洛深思地点点头。“如果我没记错,你尚未成年,你应该明白你是不该上酒馆,而且还滞留到深夜。”
金郁南转过头来,一脸的蔑视。“我想上什么地方,就上什么地方。”
他不置可否地继续问:“你知道邱仕良伤到什么程度吗?”
“住院吧!”她的脸上毫无懊悔之色。“反正死不了。”
他暗暗冷笑一声,邱仁良要真死了,她现在也不能这么轻松地坐在他面前了。
“你刚说你和邱仕良开始发生口角,是因为他藉酒装疯。”他面无表情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藉酒装疯,他又怎么藉酒装疯?”
“那晚,他喝了半打啤酒,就开始要对我动手动脚,我推开他的手,一下子,他的手又摸过来,我严重警告过他几次,他当我是开玩笑,最后,我就说我要走,他抓住我的手,硬不让我走,说他付了我的饮料,没经过他的同意,我不准走。”
“然后呢?”
“我很生气,就踢他的胯间。”她说得理所当然。
李文洛暗眯了下眼,想像邱仕良咬牙强忍那一踢的痛楚。这么说来,那天,她对自己胫骨上的一踢,可算是脚下留情了。
“你转身就走了吗?”他的声音没有泄漏内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