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种人?」田可慈当然知道她在说谁,心跳突然一阵加速,却故做镇静,冷着声音反问。
「有啦有啦,就是妳、我,还有佩佳在天母喝咖啡那次遇到的啊!」张媛婷很羡慕地追问不休:「佩佳说,那是弘华的小开耶!人又这么帅,这就是白马王子啊!妳们好好哦,身边都有这么优的对象,像佩佳也是,那个沈至康妳还记得吗?从大学时代就喜欢佩佳,到现在还旧情难忘,事业有成了还回头来追求佩佳喔!我觉得好浪漫哦!」
田可慈听到这里,有点楞住。
「妳怎么知道……沈至康……」
「佩佳说的啊!她最近都没时间跟我吃饭,因为常常要跟沈至康约会……对了可慈,妳不是也认识沈学长吗?他已经回国很久了,你们有没有联络?」
怎么不认识?怎么没有联络?沈至康跟她在上次的酒会之后,就更常联络了。电话打得很勤,聊起天来,也颇有一点旧时气氛--当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旧时,当苏佩佳还没有悍然介入的时候。
他们本来就是很谈得来的学长与学妹,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与经历,那一点点在刻意规避间蒙尘的默契,近来好象有重见天日的倾向。
加上田可慈下意识躲着牛世平日渐增强的压迫感与吸引力,像逃命似的要寻找一个喘息的机会……
听到张媛婷无心的转述,田可慈微微皱起了秀眉,瓜子脸上开始有着一丝烦恼神色掠过。
第六章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一年接近尾声。在新旧年度交接之际,弘华全集团都陷入疯狂加班的状态,为过去的一年做总结,对未来的一年要拟出具体方向与展望。当然,最重要的是,各部门必须准备在年度董事会的报告。
当各投资子公司、单位都陆续把年度报告整理到一个段落,主管们就开始日以继夜的开会开会开会,务求完全掌握、发挥报告的内容,以便在董事大会上面得到认同,好好表扬一下一年以来的工作成绩。
牛世平执掌的事业三部,因为投资的范围杂,子公司数量也多,也亏得他有条有理,连续一个礼拜每天开好几个冗长会议听报告,还能把五花八门的信息,包括报纸,杂志社、家俱代理、慈善基金会、怡华医院、立华饭店、信华饭店、休闲度假中心,甚至是日本、香港、美国西岸等各海外事业部的营运状况都分得清清楚楚。
虽是年轻气盛,不过这样强度的加班下来,也够受的了。每天都得忙到过午夜才回家,核心干部的除旧布新时节,全过得非常「充实」。
「老板……」牛世平的秘书、助理个个都奄奄一息,望望窗外已然幽暗深浓的夜色,在临时开来当作讨论、预演报告场所的会议室里哀号不已:「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我再核对一下这几份报表,就……」牛世平没有抬头,继续埋首文件中。坐在会议长桌另一头的他已经脱去西装外套,松了领带,卷着袖子,浓眉俊目的脸上,也笼罩着疲惫。
他嗓音略微沙哑,还没讲完,就又听见手下们哀怨的呻吟,于是有些诧异地抬头:「现在几点了?你们都要阵亡啦?」
「我们都已经为公司捐躯了。」他的特助趴在会议桌上、堆得半天高的卷宗旁边叹气。「各位有没有看过隐形眼镜戴太久拔不下来的惨况?你们一人给我一百块,我马上表演给各位看。」
「捷运最晚一班是几点?我叫无线出租车可不可以报公帐?」秘书一身窄裙套装也已经开始发皱,淡妆早就掉光了,头发用橡皮圈随便扎起来,眼睛底下两个黑眼圈卓然可见。「老板,你如果要睡在办公室,请便,我们女生要回家卸妆睡觉洗澡啦,现在都十二点半了……」
「这么晚了?」牛世平这才醒悟,他找了半天才找到脱在西装口袋里的手表,一看之下,赶忙说:「那你们赶快回家吧!要不要请司机顺路送?」
「司机在三个小时前就已经下班了。」秘书很哀怨地提醒。
「喔,那去叫车,可以报公帐啦。」牛世平伸个懒腰。「我是可以顺路送你们,不过我大概还要……一、两个小时才走,你们要等吗?」
「不用了!我们自己走!谢谢!」秘书跟特助领旨,逃命似的夺门而出。「老板明天见!」
待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之后,牛世平起身出门,回到自己办公室,用附设的小洗手间洗了把脸,提振一下精神。
他们这些空降部队、所谓的企业接班人呢,在公司里面受到的压力,绝对不是平常人所能体会想象。当然把这些完全拋诸脑后,歌舞升平、绒桍现世的人不是没有,不过,却不是他们。
再怎么说弘华集团也已经屹立商界数十年了,对于子弟的训练与栽培,都不遗余力,非常严苛。而不只家中长辈有殷殷期许,外界的批判目光也从来没有放松过。
牛世平个性虽然爽朗外向,对于这些由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依然常常必须咬紧牙根,逼迫自己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不,甚至是百分之两百的潜能,以达到要求,让大家都满意。
看似乐天、游刃有余的他,很多时候,其实也会觉得累,想要喘口气……就像现在。
可是他不能离开这问办公室、这幢气势恢弘的大楼。两天后的董事大会将是一年以来的重头戏,三个事业部各显威风,谁都不能输给谁。在三个事业部负责人之中,牛世平年纪最轻,也是唯一的国王人马,旗不管辖的范围,又是董事们不熟悉的各项业务、子公司。他的责任也很沉重。
看看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牛世平苦笑,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却忍不住又翻找出手机。
拼着被骂到狗血淋头的危险,他也要打个电话。这一阵子忙到无法分身,好几天没看到她了,连她凶巴巴骂人的脆甜嗓音,都令他好想念……
金爽店里的电话响了二十声都没人接,应该是关门打烊了。他迟疑了一下,改打住处电话。
睡意惺忪的娇懒嗓子来接电话。她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牛世平问了几句,她都以「啊」「喔」「嗯」等单字回答,显然是睡到一半被吵醒,还迷迷糊糊的。
「老板娘,妳已经睡着了?」牛世平想象那双凤眼睡意朦胧、脸蛋漾着红晕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就上扬。
真想看到她……
「对……」
「妳作梦了吗?有没有梦到我?」牛世平大胆询问,带着低低的笑。
「呵呵。」田可慈已经清醒了几分。半夜被电话扰醒的恼怒马上盖过睡意,让她清清喉咙,冰冷响应:「有。」
「真的?」牛世平闻言心喜,快快追问:「梦到什么?跟我说。」
「我梦到……我们在金爽的厨房。」
「然后呢?」
「你站在我旁边。我正在烧水。」田可慈掠了掠披散的头发,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水烧开了,我就把水壶从瓦斯炉上拿起来,然后重重的放在你的手上,把你的手烫成像可丽饼皮那样薄薄的一片!你高兴了吧!牛先生!」
牛世平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妳睡迷糊了,不知道我是谁呢!」
「会在半夜一点打电话吵我的混蛋,还会有谁!」田可慈气得想捶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