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她哥哥,桑香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所以!我威胁那丫头叫她不准说。”为了救一只小鸟,她这回可是当足了大恶人。
“小姐……”
纪平想劝她什幺,桑香却在此刻打断他:“我们不是约好了吗?在没人的时候你不许叫我小姐,要叫我……”她的话语因羞赧而愈见低细,到了最后几个字都快被自己吃进去了。
纪平一笑,朗声说道:“香香!”
桑香兴奋地抬头,颊上有着美丽的红云。
一对情窦初开的男女视线动也不动地锁在对方身上,一刻也不忍分离。
是了,这是他们两人的约定,每当申时于后花园中见面,无人的时候,他就唤她香香。嫩掌中的小鸟一阵哀哀啼鸣,这才引得两人齐向它看去。
“哎呀,都是你害的,人家都忘了它啦!”桑香娇嗔着,小脸羞怯,笑意盈盈。纪平的大掌小心地将小鸟接过,他看了看四周,蹲是身采了一株药草后,含在嘴里嚼一嚼,继而吐出嚼烂的草和着绿色的汁液,轻覆在小鸟受了伤的翅膀上。
桑香也跟着蹲下身,美丽的脸庞凑近他面前直瞧。
“这样就可以了吗?”她伸出食指轻抚小鸟的头,充满疼惜之情。
“是啊!它翅膀受了点伤,这种草药刚好是治外伤的,只要替它敷上,很快就会没事了。”他的表现同样也是充满爱怜,只是对象并非那只鸟儿,而是在他眼前善良可人的香香小姐。或许是意识到他灼热的注视,桑香始终红着脸,心跳急遽加速。
“我……我要回房了。”她霍地站起身,嗫嚅地说着。
纪平并未跟着起身,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桑香虽然略感迟疑,终究还是拉起丝裙,朝她的闺房方向碎步奔去。
她紊乱的步子正像她狂乱不已的心情,虽然想再跟平哥哥多说一点话,但若再继续待在他身边,桑香真怕自己会因呼吸困难而晕厥。
纪平的视线正好可以清楚的看见她急忙逃离的步伐,以及因行走而随之飘动不已的裙带佩玉,直到她的身子渐渐隐去,纪平这才站起身子来。
“香香大概还不知道那件事吧!”他喉间发出一声喟叹,握着小鸟的手掌不自觉地轻握,感受着桑香方才余留在小鸟身上的手温。
身份大不相同的他们,即使彼此情生意动,却只能用这幺暗微的方式感受这不被他人所赞同的恋情。
第二章
桑香才刚走到长廊就被女婢请至花厅。
“哥,你找我?”桑香好听的声音钻进众人耳里,一眼望见爹爹亦在座上,桑香更快乐地唤了声:“爹!”她轻快地走近桑垒,依着他坐下,柔嫩的手还拉着桑垒的大掌,全然是一副撒娇的模样。
“咳。”。桑羽清清喉咙,他向来最看不惯桑香老巴着爹的黏腻模样,忍不住出声指正:“好啦!都几岁了?还不庄重一点!”
桑香不从地噘起嘴,哥哥向来都是讨厌她的,自从她懂事以来一直就是这样,他常背着爹爹欺负她,说她是害死娘的凶手,逼她哭过好几回。
父亲对她的偏爱不断加重哥哥对她的反感,他们兄妹感情并不佳,彼此能避不见面是最好,这次哥哥会特地请她过来一趟,桑香直觉大有文章。
一来就被如此挑剔,让桑香着实心感不悦,她板起了脸,不甘心地讽刺道:“爹都不骂我了,哥哥你就稍微忍一忍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爹”及“哥哥”两个称谓,摆明要桑羽身为晚辈,就别多管闲事。
“你……”桑羽气极了,脸上青筋隐隐浮现,紧绷的脸颊还不断抽搐着。“好啦!你们兄妹俩不是有正经事要谈吗?怎幺一见面又斗了起来?”
“谁跟他斗呀?”桑香俏皮一笑,揽着爹爹的手臂笑问:“到底有什幺正经事要说?是不是跟我有关?快说话给我听嘛!”
看小女儿嘟着嘴唇的可爱模样,桑垒也笑得合不拢嘴,脸上更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欣喜之色。“你真聪明!唉,这样的你真教爹爹舍不得。”
“有什幺好舍不得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都是迟早的事。”桑羽瞥了眼桑香,表情轻蔑不屑。
“什幺意思?”桑香脸色微变,追问确切的答案。
桑垒没察觉有何异样,老脸全是慈蔼的笑颜,“还记不记得爹曾经告诉过你,你有个婆家。”
“记——得——”桑香迟疑地拉长了音调应着,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
桑羽脸上得意洋洋,迅速接道:“我和爹商量过了,你年纪已经不小,也应该是出嫁的时候……”
不等桑羽说完,桑香急忙大喊:“不,不要,我不嫁!”
桑垒被她激动的样子一吓,忙问道:“为什幺不嫁?这婚事是你娘生前为你许下的,你不也老早就知道了?”
桑羽眼神闪着诡谲,唇边带着冷笑。这下他可打从心底高兴极了。
他就不相信桑香胆敢告诉爹,她与堡里一名不起眼的长工有着不可告人的私情!如果桑香有那个胆,那桑家堡上下就等着看笑话了。
如他所料,桑香噤声不言,过了许久才说:“爹,女儿不愿嫁的原因是因为不认识那个人,不知道他长得是圆是扁也就算了,万一他素行不端,是个大恶棍,那女儿、那女儿……”桑香极力逼出两滴眼泪,让自己看起来更为无助可怜些。
哼!真假!桑羽在心头恶狠狠地暗骂。
倒是桑垒动了恻隐之心,轻拍桑香的肩爱怜地安慰:“香儿别担心,爹娘不会害你的。你应该知道你的未婚夫婿是骆家庄的少主骆霁云,霁云那孩子……”
“我知道,他很好嘛!年纪轻轻的就是骆家庄的支柱,处事深沉稳练,连商场上的老前辈都惧他三分,而且他还长得相貌堂堂、英气逼人。”桑香不耐烦地重复这些人家不断告诉她的话。
这些话早在她第一次知道骆霁云这人的存在时,就陆续有不少长舌的人来告诉她啦!他们不断在她耳边唠叨着骆霁云的种种好处,生怕她不爱他似的。
但这些年来她的确也不爱他,她的心中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既然你都知道这幺多了,还有什幺好担心的?霁云是个好孩子,性子沉稳、事母至孝,一定会善待你的。”桑垒捻着长须,拼命为世侄说好话,想撮合他与香儿的这桩姻缘。糟了,方才中了爹的诡计,把那骆霁云没头没脑地乱夸了一阵。“爹您还说呢!香儿及笄已有年余,从不见骆家前来说亲,不知他们打的是什幺心眼,搞不好想混过去就算了。”“不会的。”桑垒厉声否认。
他们四人在醉情湖畔的约定尚在他脑中盘旋,每个人的一颦一笑犹在他心里,嫂子梁铮更应该不会忘了这件事。
“骆家与我们有莫大的渊源,无论如何,这件婚事绝对不能不履行!”
“可是、可是人家喜欢的不是他……”桑香亟欲与父亲说明白。
“不用再说啦!”桑垒困倦极了,拒绝再听香儿的理由。
桑羽更在这时落井下石,不怀好意地说:“妹妹,这婚事早是订下来的,由不得你不从,你也别再说什幺喜不喜欢的,那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骆家庄现在如日中天,如果你嫁给骆霁云,多少可以帮帮我们桑家。”
桑家堡每下愈况她不是不知道,而相信这就是哥哥逼她嫁的目的!“他们答应给多少聘礼?”桑香怒瞪着哥哥,语气毒得想杀死他。
桑垒吓了一跳,阻止她再说下去,“香儿,你怎幺可以这幺说话?”
“可不是吗?”桑香委屈极了,望着爹的眸子已泛出泪光,“哥哥将桑家堡弄得一团糟,得靠卖妹妹来挽救。说什幺我也要弄清楚,他到底出多少价钱来卖我?”
“桑家堡会变成这样也不是你哥哥愿意的,况且你本来就应该嫁给霁云。”“聘礼只是顺便收的,是不是?”桑香望着爹爹,怔怔地流下泪来。
桑垒无言。他一直很期盼骆、桑两家联姻,乖巧的香儿为何又会如此伤心?无端的静默笼罩四周,直到桑羽打破死寂,做出答复:“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开价十万两银子,骆家主母已经答应了。等拿到这笔钱,我就可以补平这些年来亏损的商款,而你也可以有个好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