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珊趁伟生不在家时,也作了措施准备,她已搬到隔壁的客房里去睡。
她当然看见了梳妆台上的那只礼盒,只是她连去打开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闭上眼 睛猜都猜得出,那里面一定又是一只名贵手表、或是镶钻手链,或是一克拉钻石坠子项 炼之类的,这是唐伟生惯用于安抚她的伎俩。
她的珠宝盒、银行保险箱里,到底有多少这一类的珠玉钻饰,她数也数不清,更从 来无心去理会。
唐伟生毕竟是唐伟生,他会的也不过是这一种企图以金钱打动人心的幼稚心理!
连著三夜没有同房,唐伟生也按捺不住了,但是他试图抑住了脾气,只装作委屈地 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禾珊连抬眼看他都懒,把脸别过去说:“应该问你自己啊:”
“你?!你别太过分!”
禾珊充满愤怒怨恨的眼神,直直看进他的眼瞳里,咬牙切齿地说:“我过分?你对 我的所作所为,都不算过分?”
伟生自知理亏,恼羞成怒地提高了声音。
“我们终究是夫妻!”
禾珊起而反击他说:“夫妻?!夫妻是这么当的吗?要不要把这些事去告诉你的父 母亲,告诉你的所有亲戚朋友,让他们自己来评评理,我们这种夫妻关系正常吗?”
“你?!”
伟生恼怒地抡起手掌,作势要掴禾珊。
“你打呀!打呀!我还在乎吗?”
禾珊一脸凛然正气,腰挺得直直的,把脸迎了过去。
伟生颓然放下手,气极怒盛地吼道:“你别逼我!”
“我逼你又怎么样?我不怕跟你一起上法庭,我今天要不是还顾点情分,我早就去 告你了!”
伟生把两手在空中一挥,虚张声势地叫吼著:“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说呢?”
“你想离婚?”
“你放心!我不会拿你半毛钱的!”
“哼!你别想!夫妻做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也只不过是性欲强了点、动作 粗鲁了些,你想这些就足够作你提出离婚的理由、证据吗?”
禾珊将泪水都往肚内吞,字句从牙缝间迸出:“要不要试试看?”
伟生仍盛气凌人地冷笑道:“哈!你提出证据啊!最好拍一些照片、弄些特写镜头 什么的,否则,谁相信你?”
禾珊气得全身发颤,握紧了双拳咆哮道:“唐伟生,你下流!无耻!”
伟生狂笑不已,逼近前来说:“禾珊,你生气起来真是美丽动人!夫妻嘛,你干嘛 这么反应过度?气生完就算了,我们别再闹了好不好?”
伟生想伸手碰她,她转身避开了。
“天下没有一个丈夫,是像你这样对待妻子的!”
看禾珊仍一脸严肃寒意,伟生自讨没趣,又扬起懊恼的声音。
“那天下的妻子就有像你这么当的吗?你无法满足你的丈夫,甚至,我还觉得你对 性爱根本感到恶心、没兴趣,那你是否又尽到作妻子的责任?”
禾珊反唇讥讽道:“你要我做的,已经超过一个妻子的责任,你当我是什么?免费 陪宿的妓女吗?
你想满足、你想玩性爱花样,请你到外面去找妓女,但是请你别再碰我,免得又脏 了我的身体!”
禾珊撕心扯肺地怒喊著,脸上已充满屈辱的泪水。
两年的婚姻,一向愠驯的禾珊不曾这么激烈地跟他针锋相对过,伟生一时也傻了眼 ,待回过神,便恼羞成怒地大吼一句:“你不可理喻!”
说完,便大步走出门外,把房门摔得漫天价响。
禾珊再也忍不住如泉奔流的泪水,掩面痛哭失声。
她踉跄地奔到门前将门反锁,然后伤心欲绝地扑向枕上,泪水马上便浸湿了一片。
她用枕头一角蒙住嘴,放情恣意她哭个够,好似要把这两年来的所有痛苦、委屈、 愤怒要一次哭个够:她捶胸顿足,却也无法将心中的航脏、污秽感觉,用泪水清洗涤净 !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哭得全身乏力,然后迷迷糊糊地睡去。
她听见房门上有人敲著,玛莉的声音在门外低唤:“太太,起来吃饭了!太太…… ”
她身心俱疲,泪水浸润著她的脸颊,她无心无绪地说:“走开!走开!我不吃…… ”
这个婚姻,是她一生之中所犯的最大错误,是她自己作茧自缚,怨不得别人!
她只恨唐伟生的丧心病狂,她真想一死了之,再也不愿看见他那张狰狞可恶的面目 !
但是一死了之又能解决什么?只徒留她亲人伤心,而唐伟生大不了再去找个女人作 第二任妻子,继续为所欲为;她若一死只是徒让他有个脱罪的借口。
她真恨自己,两年前一时冲昏头,没有考虑清楚便一头栽进这桩不幸福的婚姻,而 要痛苦一辈子!
她心乱如麻、漫无头绪,她究竟该怎么办?离婚?但是唐伟生又怎么肯轻易放过她 ?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厌倦,她多么希望这一切在一觉醒来之后,只不过是噩梦一场, 但是她却必须天天面对,不管是睡著或醒著……她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眼皮重若千斤 。
门外又有人来敲,她从半睡半醒中睁开眼,听见玛莉在门外低唤。
“太太,你有客人来!”
“不见!我谁也不见……”
“是江先生,他来画画:”
是江寄鸿?她微吃一惊。
“叫他在楼下等,我马上下去。”
她竟然忘了这一天是周末,她约了江寄鸿来,结果跟伟生这一吵一哭,竟忘得一干 二净!
禾珊连忙下床来,冲进浴室里端视著镜中的自己,好一幅惨不卒睹的模样,她把两 只眼袋都哭肿了!
她连忙用清水泼洗著脸,然后换上一套素简的家居服,又在脸上涂了一层薄妆,这 才匆忙下楼去。
“晦,禾珊,没打扰你睡午觉吧?”
见禾珊下搂来,寄鸿难掩欣喜之色地睇睨著她。
“没……坐啊!”
禾珊躲避著他的日光,深怕浮肿的眼皮透露了心事。
玛莉用托盘送来了一大壶冰镇柠檬茶,禾珊沉眼问:“先生呢?”
“早上就出去了,说晚上不回来吃饭。”
“好!没你事了,我跟江先生有事要做,你回房去吧,没事别来打扰!”
“噢!”
玛莉进房去了,客厅偌大的空间里,禾珊和寄鸿隔著一张玻璃茶几对坐。
“天气热,喝点柠檬茶吧!”
她动手替两人倒著冷饮,眼神敛得很低。
“你还好吧?”
寄鸿终究看出了什么,禾珊更加无措不安起来。
“没、没事……”
“你好像刚哭过?”
寄鸿盯看著她,地无处遁逃,眼眶中又闪烁著迟疑不定的晶莹泪光。
“你为什么这么不快乐?可以告诉我吗?”
她不想再伪装下去,两串清泪便直淌下来。
“只要这个婚姻存在一天,我就一天不快乐!”
她说得直接,寄鸿倒接不上话,最后只颓然叹口气。
“对不起,寄鸿,不该让我的事影响你!”
“不,我想知道!”
“为什么?”
她从薄薄泪眼中寻思望著他,不愿自己的痛苦变成别人的负担。
“因为……因为我想做你的朋友!”
他支支吾吾起来,将深情的日光移了开去。
禾珊当然可以读出他那无语的眼神中,所放射出的特殊情愫,她感到一阵温暖,然 而却仍无法逾越、接受。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禾珊的声音充满落寞,还有踟蹰。
寄鸿尽量不著痕迹地说:“其实那一天在这里的夜宴里,我从老同学口中多少也听 到你跟伟生婚姻不幸福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