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缺钱。”慕容羽瞪大眼睛看着离绪飞好看的俊脸。他不常笑,性感的薄唇抿成直线,两鬓甚有几丝白发。
岁月毕竟在离伯伯身上留下了痕迹,但是和父亲相比,离伯伯又未免太过年轻。慕容羽在心里叨念。
“为什么缺钱?”离绪飞要知道十年来慕容家的概况,不知道慕容桦是死、是活。若没死,两家的恩怨由始作俑者来扛便可;若是死了,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生意失败。”其实对慕容家的事她也只知道个大概。慕容家现下虽由她当家做主,但过往的金钱来往她却是一概不知。
“积欠了多少银两?”
“没有。”如果不是为了让越婉儿过好日子,她根本不需要到离家借银两。
“日子过不下去?”从慕容羽一身质料不差的男装看来,他不认为慕容家的日子过不下去,顶多无法像十年前那样优渥。
“没有,但婉姨过不了好日子。”
“婉姨?”慕容家何时出现一个叫“莞怡”的人?从慕容羽谈论她的语气来看,她和“莞怡”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谁是莞怡?”
“婉姨就是婉姨啊。”他们好像有一点鸡同鸭讲。
“别跟我打哈哈。”他的脾气一向不好。性急、强悍、又霸道得紧。
离绪飞飞快的搜索残余的记忆,慕容家名字里带“婉”字的,除了她以外没有别人。“越婉儿?”“嗯。”婉姨是叫越婉儿没错。
很好。对不起离家的人除了慕容桦全都到齐了。
“慕容桦呢?”
“爹死了。”
“死了?”寒气迸出他的薄唇,几乎要冻坏她。
该死。阎王爷竟然先他一步把生意抢了。
“我会给越婉儿好日子过,但是我有条件……你要待在离府,一辈子不准离开。”离绪飞不含温度的眼眸射出寒冰。
“不准出门吗?”被慕容桦关久了,她不愿一个人被锁在园里。
“放心,我不会关着你。要出门可以,但得先告诉我一声。我怕人生地不熟的你会发生危险。基于两家的交情,我必须无时无刻地盯着你。这点你明白吗?”离绪飞将语气放柔,但温度并没传到眼眸。
“嗯。我答应。”单纯的慕容羽哪里想得到离绪飞对她心怀不轨。柔柔地低笑着,事情终于有了着落。
“我会派人下江南‘接回’越婉儿。”越婉儿本该属离家——如果当初她没有背叛离凯飞、背叛离家,随慕容桦双宿双飞的话。
高大的离绪飞离开座椅,将慕容羽圈在椅子和自己伟岸的身体间,带茧的指腹轻刷过两片艳如红花的唇瓣。
“羽儿,这辈子你离不开我了。”它唤她的名字,像是在饮醉人的醇酒。
“离伯伯?”几乎被慕容桦隔离的慕容羽,不解于离绪飞的举动。但她不习惯和人过分靠近,一如现在。
离绪飞退了一步。
“你离伯伯死了。我是他儿子,”离绪飞迈出厅门。“离绪飞。记好。不准忘了。”
悠悠的声音传来,“离绪飞”三字在慕容羽耳里化开,像是被投入湖底的石子,千转百转,漾出漂亮的涟漪。
从此,“离绪飞”这三字注定跟着她一辈子,再也分不开。
第二章
离绪飞和天福主仆二人走在离府的长廊上。和以往一样,离绪飞长腿一伸,摆动个几步,天福就得在后拼命地追赶。离绪飞的脚步大,迈步也是又快又急。尽管天福追得辛苦,离绪飞还是像往常一样,不愿为谁放慢速度。
“天福。”离绪飞想到什么似的喊了天福一声。
离绪飞的话不多,也不愿和闲杂人等分享心中的秘密。他常常看着离绪飞一言不发的忙里忙外,一下是在乡下打理佃租、看顾由各地运来华北的木材,一下又往来离家的当铺、商行间。离绪飞不会和下人多说闲话,即使这下人陪在他身边己好些时日、对他忠心耿耿。
“将住在‘来鹤楼’的慕容‘小姐’接到‘衍春楼’。”离绪飞打定主意先去会会越婉儿。他等不及看她吃惊的表情。他得好好地羞辱她,以回报她对自己的“照顾”。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当然,有仇也绝对要讨回公道。
“小姐?”看着主子冷酷的嘴角噙着一抹阴邪的笑意,天福身子不由得发寒。即使年前吃下许家商行,他也未露出这种表情。怎么。
“慕容羽是女的?爷,您确定没弄错?”
“以一个下人而言,你的问题太多了。”离绪飞的邪笑在嘴角扩大。
“奴才该死。”
“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女人。妓院里的女人也常搞女扮男装这一套,但她甜憨憨的傻气,小倌装不出来。”当他见到那抹身影,便直觉确认了慕容羽的性别。
“接她到‘衍春楼’,我先去会个人。”尽管斥责了天福,但却也破天荒地回答下人的问题,告知自己的行踪。
“是。”心里有些感动,因为主子的信任。
是谁让主子改变的?慕容羽?不,不会是她。慕容羽住入“来鹤楼”已个把月,主子未曾提到她。况且又让她住人离府内最偏远的“来鹤楼”,这说明了他的不重视。
离府内的亭、台、楼、阁、回廊、水榭多不胜数,有的沿用离家在江南的旧名,但大多由离绪飞重新命名。
凭着他的本事和几年来的努力,离家的家业不可同日而语。旧日的厅名早已不敷使用。甚至还挪用江南慕容府的名字,为的是鞭策自己,莫忘慕容家的背叛。
? ? ?
离绪飞迈入“衍春楼”,梳着高髻的越婉儿迎了出来。
越婉儿看到来人,身子僵了一下,裹足不前。
“越婉儿,你记得我吧?还是我应该随羽儿叫你声婉姨?”离绪飞瞥了越婉儿一眼,独自迈步进屋。
越婉儿脸色一沉,记忆中离绪飞不是这么尖酸刻薄的。起码,和他们父子同住的日子里,离绪飞不是这样的孩子。
“怎么?还不进来?还要我亲自去请?”离绪飞讥道。
原来他是来羞辱自己的。这就是他不求回报接她进离府的目的?
越婉儿怪自己糊涂,接到慕容羽给她住所有着落的喜讯后,问也不问,兴冲冲的就随人家走。后来才知道进的是离府。
“绪飞……”越婉儿呐呐地喊了一声。
“住口,谁准你这样叫我?”
“我……”越婉儿实在不知道要如何称呼离绪飞。
“呵,差点忘了,我不该这样凶你。我有错,原谅我吧,二娘。”
“别这样叫我,我不是……”越婉儿曾经是离凯飞的妻子,纵然年华老去,但旧日的美,还可由精致的瓜子脸略见一二。
“喔,我又忘了。”离绪飞悍然打断越婉儿。“忘了你背叛我父亲,早不是我二娘,也不是离家二夫人。”
“你……”爱一个人有错吗?为什么当她重投爱人的怀抱后,还要受这种屈辱?当年若不是离凯飞、若不是命运的安排,她和慕容桦也不用浪费五年的光阴,苦苦相思。
“有什么指教?”离绪飞啜了口下人送来的参茶。
先前离绪飞早己特地下令,“衍春楼”只提供越婉儿最爱喝的参茶。
“如果要我离开,我没有异议,对离府,我从不贪恋。”离开凯飞回到慕容桦身边,越婉儿为的不是财,但旁人似乎不这么想。她无心再解释,这原因旁人不会了解的。
“离开?我没有要赶你走。”事实上,离绪飞不会让她离开。他忘不了父亲临死前对她还是念念不忘,忘不了她的背叛、她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