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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要面圣。」仍然有礼。

  「哦?是该是该,人安全,的确该上报一声。」不过没经他同意,谁敢引见?严嵩眼神一变:「皇上以为邢大人已死,正要翰林院择才递补,邢大人得赶快哪……不过,这两日皇上在西园静养没上朝,怎么没有人通知邢大人么?」

  不是你故意让咱们等的么?喜宝愈听愈觉得反胃。

  「这样么?」邢观月依旧没有看著对方。「多谢严大人告知,邢某告辞了。喜宝。」行了个简单的礼,就要移步。

  「是!」听到可以离开这像是囚牢的地方,喜宝精神都来了。

  「邢大人,何故走得如此匆忙?严某很想和邢大人叙叙哪。」他端起茶杯啜饮。「毕竟,严某和邢大人的义父也是旧识啊。」抖著肩膀轻笑。

  邢观月闻言,停下步伐。

  跟在後头的喜宝差点一头撞上,偷眼瞧著他,只见美丽的侧面失去笑意,凝结的表情让人感觉有如般霜雪冰冷,冻结人心。

  只听严嵩道:

  「若是严某没记错的话,邢大人家乡天灾不断,自小失去双亲,两岁之後被带到京城收养,得以重新开始。邢大人的义父对邢大人真是恩重如山哪!」不过,好人通常活不久的,尤其是,居然胆敢和他严嵩作对。

  想上书弹劾他?未免太自不量力。皇上只顾著研究方术丹药,如今朝政几乎他一人掌控,朝廷里有多少他的同党,和他斗?哼!

  放下茶杯,他不再客气,续道:「我看邢大人也别见外了,你不倚靠任何一边,就算再低调也会遭人攻击。连没用的户部尚书也因为明白自己有把柄落在你手里,而教唆他人对你进行掳绑,给予警告;没有杀了你,是因为他太犹豫怕事,担心一发不可收拾。可惜的是,户部尚书不仅生性胆小,还很愚笨,自以为找了该死的山贼当替死鬼就不会被联想到,不仅一箭双雕,更只需旁观静待。却没料你早就心里有数,反而给了你充分的时间机会和理由反击。」他查得一清二楚,令户部尚书入狱的密函,笔迹就是出自他手。

  那囚於牢中的户部尚书,大概到死都想不通为什么最後是被东厂阉党所害。

  只要做个小动作,便能让敌人完全失败,还用不著弄脏自己的手。这是他在意邢观月的原因,这样的对手实在太可怕,他根本不能预料。

  一大串复杂的推论让喜宝听得眼都发直了,拼命地瞪著前面的人。

  邢观月慢慢地回身,他没抗辩、没解释,甚至可以说没听进去。仅仅微笑地问了一句:

  「令郎好吗?」

  严嵩眯起眼,瞧不出他的真意。

  「听闻令郎位居要职,肯定表现十分之好,而非如外传严大人运用关系,使得『宾客满朝班,姻亲尽政要』的了?」邢观月笑得好和善,又突然移开话锋:「对了,严大人,鞑靼俺答汗屡次南侵,北方军情紧张,後援军粮百万又到哪里去了呢?」

  短短几句话说得温温文文,却一针见血地暗喻严嵩通引私人入朝为职,又将重要军粮给贪污掉了。

  「噗!」喜宝喷笑出来,赶忙捂著自己嘴巴。

  严嵩脸色本就难看至极,连一个小童也在他面前放肆,他愠怒道:

  「邢大人,这狗奴才看来是欠缺管教,哼,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说他是狗?他还真想咬他个头破血流呢!喜宝鼓著颊,捏紧了小拳头,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反唇相稽。

  「啊。」邢观月一笑,道:「的确是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不过喜宝虽年幼,但也还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啊。严大人此言深奥,原来,贵府中的奴才都是畜牲?」美颜带著些许困惑。

  所以这个姓严的奸臣就是个大大大畜牲了?哇哈哈哈哈!喜宝举手压紧了嘴,忍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主子好!主子妙!主子呱呱叫!

  「你!」被当面给上难堪,严嵩简直气煞!

  「既然皇上在静养,那么邢某不便多叨扰了,告辞。喜宝,别这样笑,多没礼貌?咱们走了。」很敷衍地稍稍斥责。邢观月头也不回地跨出偏殿门槛,一点面子也不给。

  严嵩在他离去之前撂话:「你竟敢如此?朝中大臣多投靠於我,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我,就等於得罪了整个朝廷?」不是妄言,而是事实。

  「不知道。」邢观月答得俐落。拾起眸,对上严嵩的视线:「奉劝一句……严大人最好别再惹我。」他的语气瞬间森冷,温雅的双目也在霎时变得阴沉无情,让人无法克制地打从心底发毛起来。

  不再多语,他带著喜宝离开。

  严嵩忿忿难平,一掌击向身旁的精致木几。「碰」地一声,震人耳膜。

  这个邢观月,若不能收为己用,就一定得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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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您刚刚说得真好啊!」简直漂亮极了!喜宝边挥拳边道。他就说嘛!主子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他抱著胸,学道:「不要再惹我。啊哈哈哈哈哈!您没见那个老头的脸多扭曲。」他做了个像是上吊的鬼脸。

  「你觉得很有趣么?」邢观月望著前方,淡淡问道。

  「很有趣啊!看他被您堵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真爽快!」喜宝击掌笑道。

  「是么?」邢观月垂眼,睇著自个儿身上的朝服:「我只感觉……再也没比这些更无聊了。」勾心斗角、明争暗战,这一切,他不仅倦,更厌。

  他想要更简单、更纯粹……想要一个单纯且直接的人……淡淡地扬起唇,适才不悦的情绪渐渐模糊了。

  咦?喜宝没漏掉他周遭柔和下来的气流。

  「喜宝,上次交给你的信送到了吗?」他望著远处问道。

  「是。算算日子,应该是到了。」他可是嘱咐快马送抵,到了好些天了吧。

  「这样啊……」邢观月倾首,轻笑道:「……她一定会很欢喜吧。」真希望能看到她毫不矫饰的表情。

  喜宝呆呆地瞪著他,眼也不记得要眨了。

  因为……主子那么温柔的笑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主子平常虽然一直在笑,但总感觉不是很真心,背後一定都会有某种含意,像是对他喜宝,要不恶戏玩弄,要不整人耍人。

  从没见过这样乾净的笑容!

  她?她是谁?那个女山贼红毛怪吗?主子在那山寨里,到底发生了啥事让他这么愉悦?

  邢观月无视他打量的视线,像是突然想到般,道:「喜宝,你知道么,下棋除了要会布局,更要有耐心。」

  「啊?」没头没脑的,谁听得懂?

  他微笑不答,擅自做了结语。

  「咱们回去吧。」

  他会很有耐心。这几年都等了,不在乎这……一点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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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水还可以么?」屏风後,小喜宝探头问道。

  「行了,你下去吧。」邢观月一挥手,让他退下。

  待喜宝带上门後,他解开自己衣裳,进入还冒著薄薄白雾的大木盆中。温热的水流包覆住他的身躯,很快地便将肌肤染上红潮。

  回京後难得的放松,让他几乎舒服地叹息。

  连续九日,他天天进宫,却因严嵩的从中作梗而始终无法顺利面圣,看来,他那一天的确是激怒了他。

  也罢。其实见不见皇上没什么差别,他只是要让严嵩认为他急於挽回内阁大臣之职而已。目的已达到,他也可以静观其变了。

  他不会这么轻易忘记……忘记这朝政有多么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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