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要去送死吗?他才不想眼睁睁看着肖府里从此多出一则「奴婢因不堪主子虐待,投水自尽」的传言。
千眠微微撑开眼皮,摇头晃脑,傻气笑着。
「呵,走错了。」她拐往另一个方向。
肖净官看着她摇晃的步伐,有点哭笑不得,他非常确定她仍在睡梦中,根本就没有醒过来,因为她走往的方向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马厩!
难不成她是要去找他的爱驹聊天说梦话?!
在心中默数到三,肖净官算清自己无法假装视而不见,只好回头又去拉住她。
「妳在搞什么?」
「回房……少爷说我可以回房了……」她仍忠于命令。
废话!他当然知道她要回房,但问题是她走得回去吗?他很怀疑!
第一次在房里见到她时,他便已经见识过她的「睡功」,就算在睡梦中,她也有和他对话的本事。
「妳睡哪个仆房?」
「嗯……」
「回话,我是妳主子!」
「我和春香……容容……她们同房……」
「春香?容容?」肖净官压根儿记不起这是哪房的丫头,又问:「她们的睡房在哪里?」
「在……」嘶。
她又睡着了!
肖净官宣告自己耐心用罄。扳过她的肩膀,将她转往面对大约是梅婆睡房的方向,道:「睡房在这个方向,看清楚,别再走错了。」
「哦……」千眠呼噜道,十分听话地起步走回房。
这次,肖净官确定了她真的是朝仆房的方向走去,才回身走出净心园。
穿过回廊,踏着夜色,就在他即将走回净曰园的同时,忽地,他的背脊一紧,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
真是见鬼了!
肖净官瞪大眼,直勾勾盯着杵在他身后的熟悉身影。
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绕过大半个宅院,又兜回到他身后?
「妳跟着我做什么?」很好,问得很镇定,他真佩服自己。
「我必须跟着少爷……」模模糊糊的,还真接得上话,厉害!
「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少爷他……」
「他怎么了?哪里碍着妳了?」他口气开始不耐。
她到底要不要一次把话说完?他没时间在大半夜里陪她瞎耗。
「他……他欠我……」嘶。又睡沉了。
肖净官翻了翻白眼,明白自己若再和半睡半醒的她磨下去,保证连厨后院里待宰的公鸡都会看不下去,马上跳出来啼上一啼,好协助他结束这场夜游闹剧。
可真要天亮之后,他也甭想睡了。
他趋近她耳边,郑重说道:「妳听清楚,我没欠妳什么,现在,妳可以回房去睡觉了。」
旋身,即使仍强烈感觉到身后那阴魂不散的细碎步伐,肖净官还是撇下她径自回房。
砰!关上房门。
呼!吹熄烛火。
上、床、就、寝。
半晌,肖净官躺在床上,深目圆睁,根本睡不着。
他知道她还在房门外没有离去。既然已决定对她执行计划,至少今晚该让她安安稳稳睡个好觉,这样,他也算是个「好主子」吧!
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浅笑,起身,开门,果然见到她在门外熟睡着。
好个「贴身奴婢」,竟然可以「贴」着他的房门板睡觉,若不是他眼捷手快,在开门的同时伸手定住她向内倾跌的身子,那吓人的瘀青恐怕会很乐意重回她俏白的脸上与她叙叙旧。
扶正她的身子,发现她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肖净官眸光一闪,取过她手上的扇子,像是打蚊子一般,故意重重朝她头顶给了一记当头「扇」喝。
「噢!」惊呼一声。醒了!
千眠双瞳睁得又圆又大,视线焦点逐渐聚拢。
「少……少爷?」
千眠左看看、右瞧瞧,瞠目结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净心园的亭子里吗?怎么会在净日园的寝房外头呢?
难道说,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来跟他「讨债」了?
肖净官瞪着她茫然无辜又困惑的模样,莫名有股想捏她脸的冲动,不过他很快就抹去了这无聊的想法,刻意端出主人的架子,沉声命令道:「还不快回房去睡觉。」
「嗄?」
「明早卯时过来侍候我梳洗,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别再烦我了。」
砰!门板在她眼前用力合上,颤动好一阵,才在静谧的夜中,缓缓归于平静。
千眠缩着颈,心虚又疑惑。
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她完全想不起来?
望着冷邦邦的门板,眨眨眼,又抓抓头,完全深陷五里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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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散去,旭日露脸,金色光束拂进廊梧深院。
通往净日园的回廊上,由远而近,一阵小小骚动快速蔓延过来。
「借过、借过,不好意思,借过——」
千眠捧着一盆热水,匆匆忙忙、赶投胎似的快走疾奔,像是错过了时辰就要被拖去下油锅一样急呼着。
没错,慢了时辰,她准完蛋!
现在已经辰时了,意思就是——她该死的睡过头了!
不知道净官少爷起床没?他前夜也是很晚才就寝,应该还没起床才是……
不管了,急急走,快快送,先把这盆热腾腾的洗脸水安全送到少爷跟前再说。
当然,她急着赶往净日园,除了是伯耽误少爷梳洗,另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区,就是——她快痒死啦!
她的脸、她的手,红点肆虐,简直快要了她的命。
好想死命抓它一抓哦!如果可以立刻尽情抓个几下,一定比被金银财宝砸死来得痛快,只是她两手没空,双脚也没闲着,因为给主子的梳洗可怠慢不得。
小心翼翼捧着水盆,终于撑到了净日园,一见到房门外的顺生,千眠顿时如见救星,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向他。
顺生板起脸来,不悦道:「都什么时候了?妳现在才出现?」
「请先帮我拿着一下,拜托。」
不多说,立刻把手上的水盆塞到顺生手上。然后下管三七二十一,还是七七四十九,先使出「十指眠爪功」,朝自己嫩白的脸上招呼去。
「妳的脸又发生了什么事?」顺生这才注意到她的「异状」。哎呀呀,好好的一张俏脸,红点点满布,看起来还怪吓人的。
「昨晚被蚊子叮的。」
「看起来……好惨。」顺生声音变弱,被一股莫名愧疚感攫住。
该不会是他前晚没勇气为她多说两句好话,宁愿回房当缩头乌龟,才导致她今天这种惨状吧?!
「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蚊子好像特别喜欢我哩。」千眠僵笑道。
抓抓抓,可恶,抓这里也痒,抓那里也痒,她快疯了!
「可能是因为妳细皮嫩肉,看起来比较可口——」顺生脱口说道,接着便警觉到自己可能有轻薄姑娘家的嫌疑,不禁暗自叫恼。
孰料,千眠反而笑开了。「我也觉得,如果我再晒黑一点,说不定蚊子就会移情别恋,我也不会变成麻花脸了。」嘴上呵呵呵,双手抓抓抓。
「哈哈,说得也是。」顺生搔搔头,也笑了。
倏地——
「啊!」千眠失声大叫,吓了顺生一跳。「糟了!」
「干么突然大叫啊?吓死人了!」
「竟然忘了重要的事……」千眠慌忙抢回水盆,同时压低嗓问:「少爷起来了吗?」
「妳说呢?」
突兀的回话蓦地插入,令人不由得一阵脊寒。
眼前房门还是关着的,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