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提着一个竹篓子进房,好奇万分地探问:「刚才出去的那位,是伺候夫人的云冬姊姊吗?」
「是啊。」
「她来找妳做什么?是不是夫人有事找妳?跟招亲大会有关吗?」
「算是,也不算是。」千眠含糊道。
「这是什么回答呀?」等于没答嘛。
现在府里各种消息已经传得一团混乱,来找当事人探虚实无疑是最实在的做法。容容在桌前坐下,开始从竹篓里拿出各色绣线和帕子,摆明就是要一边工作一边聊天。
「这是什么?」千眠问。
「我要绣的帕子,如果不利用跟妳聊天的时候也顺便工作,我分内的这些量一定绣不完的。」
「为什么要绣这个?」一大迭,要绣到何时?
「因为招亲大会呀。」容容拿针穿过绣线,动作熟练迅速。「听其他姊姊说,肖家出产的各色织布远近驰名,这次招亲大会,夫人打算准备一些小礼物分送客人。而既然来参加的全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自然就有很多她们的丫鬟会跟来,所以梅婆召集了府里手比较巧的几个人,负责绣这些要送给丫鬟的帕子。」
「可是这么多,在招亲大会前怎么可能绣得完?」
「没办法,不睡觉都要想办法绣完啊。」容容嘟嘴哀怨。
主动拿起一块帕子、一根针,千眠道:「我来帮妳。」
容容惊喜。「真的吗?眠姊姊妳要帮我?」好高兴,眠姊姊真是个好人。
千眠漾开笑。「反正少爷不在,我也没事可做,无聊得只能打盹睡觉。对了,这要绣些什么呢?」
「花卉,我负责绣花卉。」
「这简单。」千眠拿起针线,开始跟着干活。也好,这样可以分散一些心思,让她不会再像这几天以来,脑海里只会绕着肖净官转。
「对了,眠姊姊,到底云冬姊姊来找妳做什么?妳告诉我嘛!」容容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没什么。」啊,扎到手了。
「现在大家都这么忙,没事她怎么可能会来找妳?」
「真的没事。」又扎了一下,痛!
「眠姊姊,妳真不够意思,都不告诉我,人家顺生哥就不会这样。」
「顺生?」
「反正妳主动献身给少爷的事,我和顺生哥都看见了,我们约好不会说出去的,所以妳可以放一百个心告诉我!」
「……」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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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好痛,又刺到了!
千眠将食指放进口中吸吮着,视线直往窗外飘去。入夜后,雨下得更大了,肖净官还没有回房,他到底去了哪里?
容容已经回房去,她仍在熬夜帮忙绣帖子,但不知道为何还是心不在焉,针一直扎到手。
望着帕上绣到一半的那朵芙蓉花,千眠感觉胸口闷闷的,始终无法舒坦,想起肖净官那张老是似笑非笑的脸,她感觉心头更是紧窒难受。
其实,他要娶谁、他想娶谁,都与她无关。
虽然他对她很重要,比任何人事物都来得重要——毕竟他在她脑海里占据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但,对他面言,她却什么都不是,充其量也不过是府里众多奴婢之一罢了。
她承认,他偶尔表露出的细心关怀总会令她感动不已、他不经意的微笑总会干扰她的思绪、他的一言一行总会牵引她的喜怒哀乐,就连老夫人要为他办的招亲大会,氰会令翅在意卖名……
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除了娘的遗言,她很少在乎其他人事物,就连当初被赶出岳府,她都不怎么在乎了……
「一定是因为他不在,害我没事做,才会闲到胡思乱想……」千眠兀自嘀嘀咕咕,赌气似的将绣针穿进芙容花中。「啊!」又刺到手了!
疼呵。
她今天肯定是犯了血光之灾,才会老跟自己的手指头过不去。算了,还是别绣了,明儿个趁早再起来赶工吧。正想要将绣针固定时,冷不防一声嗓音在背后响起——
「妳在做什么?」
「噢!」哀叫一声,帕子连同绣针滑落在地。
千眠反射性将手指塞入嘴中吮着止痛,圆睁着眼望向他,他的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又苦了无辜的手指头。
「搞什么?」肖净官皱眉,捡起帕子。「妳在绣这个?」他问。
她吮着指,像只受惊的小羊,乖乖点头。
「妳也在忙招亲大会的事?」他的声音冷沉,压抑着不悦的情绪。
她点头,又连忙摇头。
「有?还是没有?」他的眼睛要喷火了。
千眠被他强势的态度吓到,这才发现他浑身湿淋淋,衣服还滴着水,外头的雨下得很大,看来他是直接穿越雨阵走来她厢房的。
「您淋湿了,要马上更衣才行……」松开含在口中的手指,她担忧道。他这样会着凉的。
「别管我的衣服,回答我的话。」他坚持道。
「我只是帮忙容容而已,因为她一个人绣不完那么多帕子。」
「我不是说过,妳不用做其他事吗?」
「就是因为我没什么事做,有些闷得发慌,所以才——」
她的声音戛然停止,因为肖净官突然拉起她的手,审视着她满布微小伤痕的手指头,眉头拧得更紧。
「我不是说过,我回来之后要见到红点消失?」他的声音更沉了。
「是消失了呀,不信您看。」她主动凑上脸,让他能看得更清楚,她可是有按时在搽药呢。
肖净官凝视她粉嫩白皙的脸庞,隐怒的眼中掩不住关心。
「是呀,它们是从妳脸上消失了没错,但显然全移到手指头上去了。」他不悦道。她可真会在自己身上制造伤痕。
若非他一张臭脸,摆明了是在生气,不然她一定会以为他现在是存心跟她开玩笑,故意调侃她的。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了转变气氛,千眠尴尬干笑两声,忙解释道:「我以前很会绣帕子的,小时候我娘还夸过我手很巧呢——少爷?」
「不准再绣这帕子了。」
肖净官将绣帕丢到一边,拉起她的手,直接往门外走去。一跨出门坎,一阵寒意猛然袭来,还夹着雨丝。
「少爷,等等——」
匆忙间,千眠顺手带起置于房门外的纸伞,想为他撑伞挡雨,但他走得又快又急,她还来不及开伞,他已走入雨中。
「少爷,伞!你淋湿了。」千眠追着他的步伐,想将伞凑给他,无奈踉跄的步子就是跟不上他。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到底在气什么呀?
第八章
待两人来到肖净官的寝房时,连千眠都已淋湿大半。
「进来,把门带上。」他率先进房。
关上门,千眠怯生生跟上,不断偷瞄他的背影。他板起脸的样子好可怕!
「少爷,您是在生气吗?」
「对。」
「您是在生奴婢的气吗?」
「对。」
「因为奴婢帮忙绣帕子?」
「对。」
「对不起……」她也不想做这份差事啊,那让她很难受。
没搭腔,肖净官径自走向木橱,打开第二格抽屉,又拿出一瓶药,转身道:「拿去抹手。」
千眠接过药,受宠若惊,发丝滴着水,但心,暖暖的。
将药瓶紧紧捧在胸前,她唇角漾着笑,同时眼眶忍不住湿热起来。他明明是在生气,竟还不忘关心她。
「妳现在是要哭?还是要笑?」肖净官定定盯着她,态度因她凝视的眼神而稍稍软化。
才说着,她眼中的泪水即刻如珍珠般一颗颗滚落。
「妳哭什么?」他粗嗄道,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和雨水。该死,她真的可以轻易牵动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