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无识明会她言下之意,她要他转达给她的亲友,要他们别为她不平。
“我就知道识哥聪明。”
“识哥岂是让你叫假的?”无识当仁不让地接受她的赞美,三个月来他学到的不止是爱,还有幽默的亲切。
芝苹的伤痕随着困惑而沉重,只是她绝口不喊痛,思绪有些远了,烈日当空,独他俩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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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听见礼貌的敲门声时,他恰巧做完他的事,在收拾手边的东西,而他去开门后,并不意外会看见他。
“这么快就找来?”
“再晚一刻就寻不到你的“气”了。”来者的脸上刻画着疲累的线条:“你真的为她这么做!”
“除此没有别的办法延长她的寿命。”无识的口气云淡风轻:“你不也料到了我会这么做?”他瞧瞧屋内,朝无受说:“我们出去走走吧!芝苹刚输血睡着了。”
无受没有异议,他俩踏在渔村的小路上,之后步入海滩,顺着无识初来的路线逛去。海潮规律而有力地拍打着沙岸,雪白的浪花与稍纵即逝的泡沫交织成瑰丽壮观的景象,绵长的海岸线蜿蜒至世界的尽头,有如生命的起落般,永远没有止息地朝前奔走。
“人界……很美吧?”问话的是无识。
无受专注地倾听海涛声的节奏,一波又一波将他团团围住,彷如慈母的柔荑和煦地拥着游子,低诉着欣慰。
“像她一样。”无受简述地答。
他不是指芝苹美得倾国倾城,而是意味着她所带来的种种,因为有芝苹的闯入,才使他们领会到传言中的爱,更让他们尝遍了情中酸甜,若没有她,他们再怎么也体悟不出海洋的美。
“情居已经化成灰烬了。”无受言短意赅,他俯视脚边的沙,看着自己的足陷进沙中:“你们离开后,王不要命地攻击宇剑,被宇剑反击的力量打伤,王要毁了宇剑,却又动不了宇剑,所以他起火烧了情居……”
凝神海平面,他也感受到海天一色的慑人,提足扬撒一把沙,人界的一尘一粟他无不用心在记录 。
“而他却宁可与情居同归于尽。”无受说完,果闻无识焦急地接下去。
“王引火自焚?!有没有怎样?”
无受斜睨着他:“你是指他的心,还是他的人?”
无识差点跺脚:“你明知我想说的!”
“王的灵魂跟着芝苹回来,却也因芝苹而迷失,他是摆脱了微雅娜,但他又重复着他的噩梦……老实说来,平心而论我们三个里,属他最为可怜……”无受抑住叹息:“他受到火焰的洗礼,人——不再完整了。”
“王还好吗?”虽然他不愿再和魔界扯上关系,但还是免不了染上忧郁,毕竟无情是他的至友;芝苹是自愿奉血,他不能怪他。
“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
受到烈火洗礼的人会好吗?
“凭王的能力,寻常火焰奈何不了他的。”
“但如果王是存心引燃宇剑之火来焚屋呢?”无受只是描述事实,没有因反辩而反辩的心理:“你想一个执意赎罪的人会抗拒惩罚吗?”
无识浑身危颤,原来王竟也爱得痴深,而他们居然不知,这其间隐瞒的苦……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王的事?”
“不,我来是为了引开你。”无受吸了口人界的空气:“我不能看王这样下去。”
所以由他出面支离无识,留给另一位远来者与她独处的机会。
无识昂首,似是无语,却更像茫然问天。
风和着潮声夹合著渔村的些微喧哗,盘旋在他俩之间,夕阳西暮,淡淡晕橘的晚霞织就了夜临前的彩衣,这景是魔界以前所见不着的。
“宇剑之火改变了魔界的法则。”无受似也沉醉在黄昏的无限好中:“魔界现在在下雨,火焰召集了乌云,把烧光的黑白还给大地,我想,等这场雨下完,魔界也会有阳光,真真正正的阳光,或许会比人界更灿烂。”
“是啊……”无识有些晕眩,魔界值得期待的未来……只是他再也无法参与了。
拿出一本薄旧而古老的书,他交托给无受:“你把它拿回去吧!我已经没有职权掌管它了。”
无受接过,将无识的苍白记在脑中。
火之封印……它牵系多少人的命,织缠多少人的情?
“魔界,我是没有能力再回去了。”无识笑着,没有遗憾:“请你代我之职,帮魔界再站起来。”
无受有几许讶异,怎不见无识恸惜魔界的一切?他生长在魔界,如今和魔界永诀,该是怀旧才对呀!
“不必吃惊。”和芝苹共处,他总能学到很多:“我只是找出了我存在的使命。”
“你的使命?”
“每条生命都有它的责任,而我先是法魔,竭力辅佐魔尊,现令则是芝苹的守护者,既然魔界已去天限,我就没什么牵挂了,反正小娜也已不在,我的使命将了,可以悠容面对好恶。”
无受呆了半晌,才全部体会到无识的心境;人因有责有命而无憾无悔,他呢?他的使命在哪?
“芝苹教会了我如何去看待生命,用她的角度。”
从乐观到怅惘到淡然;从无忧到知忧到解忧,芝苹走过的,是她的旅程,更是她的成长。
夕照风情万种地向人间挥别它的一天,退憩至海的另端重新计转那头的人间,潮水,悄悄悄悄地侵濡了他们的脚跟。
“希望魔界将来的黄昏也和今天一样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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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她再也醒不来,所以当她睁开眼时还猜想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但腹部的疼痛与不适,证明她依然有心跳和呼吸,奇怪的是她感到温暖,体力也显著地恢复了不少,不像睡前那般寒冷。
坐直身,她打量着简朴的房间,约莫中还有印象自己是怎么来的。父亲劝不动她回去那楝她曾立誓、永守的家,所以就运用财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帮她在渔村内购置了房子,让她二十四小时都能听见海潮声,犹记得父亲坐镇指挥临时工人布置房子的模样,看来父亲已经接受了事实。
“这样也好。”
她不知道今天是几号,自魔界回到人界转至医院再来渔村已耗去她四天光景,她很清楚自己的能量顶多能撑个五、六天,虽然血流的速度慢了下来,但她赖以维生的血液仍不停地逝去。
死亡,对她来说是非常自然的事,自然得像吃饭喝水,她早就克服了潜意识里的恐惧,哪一个人不会经历这两字?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她不认为死亡就是结束,相反地,她觉得死亡是另一阶段的开始。
说来她还得感激无识未卜先知让她看了“火之封印”,她才能由书中参透了些谜底。
她在睡前又把父亲赶回去,因为她的力气已透支,怕这一睡就叫不醒,也怕父亲受不了打击,所以她不要父亲留下来;芝苹觉得事有蹊跷,自己的状况自己再清楚不过,能再看见花花世界是她意想不到的事。
房里窗明几净,涛声随着空气的传送而飘进耳里,父亲用心良苦地替她设想好了物质的丰裕,给她梦寐以求的宁静。对父亲的亏欠,她今生是难再弥补了,她是个不孝女,不能承欢膝下,连活着都要让他伤心……她所伤的心何止是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