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信……”而是她的举动太怪异,教他疑心。
“只要你和慈宁先回人界,到时我会说明一切……”芝苹想起往事泪染满襟,在人界的无忧无虑离她太远了,她没有勇气再提起:“告诉慈宁和绿音,我对不起她们,没有在她们身边……”
“芝苹……”奕霆还想劝解,笄月却拉住了他。
“既然芝苹不肯走,一定定有她的原因,我们不要勉强她,她说的没错,也许慈宁更需要我们也说不定。”笄月以眼神向他示意她已听出芝苹声中的挣扎,要他别再逼他。
奕霆沉默了下来,他只是要找回当时的四人帮,他只是担心她们会吃苦受罪,难道说以前的团聚快乐真的找不回来了?
“芝苹!”纵有千千万万的不放心,他还是得放人,况且他还有夜刹国要闯:“自己一个人待在魔界千万小心,还有,别去闇魔地,那里会吞掉你每根骨头。”
芝苹理不出她到底是如释重负还是惭愧羞耻的成份多些,她尽量不让他听出她在哭泣。
“谢谢……谢谢你们。”
“不可以食言哦!”奕霆殷殷交代着:“我们都会在人界等你,你记好,是我们大家都在等你,有什么心酸一定要告诉我们,看你爱哭湿哪个怀抱都随你,就是不许你躲起来偷哭!”
芝苹无声的泣音只能吞下腹中自己尝,心情的激动造成她数次抽搐。
奕霆叹息,最后提醒她:“芝苹,遇事多想想我们,多珍重自己,你有我们这群朋友,千万别忘了,知道吗?”
芝苹拚命点头,纵使他看不到。
“那……我们走了。”奕霆牵着笄月的手,朝浓密的叶林大喊:“再见!”
虫呜鸟语自四面八方涌来,耳旁已没有他们的声音。
“他们走了。”无识走向她,蹲了下来:“为什么不跟他们走?”
“我不能,我不能……”芝苹终于放声号啕,扑进无识的柔情中:“识哥!”
无识无语,抬望林荫上的光芒,不禁要自问:命运究竟要怎么折弄人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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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要我陪?”
她摇头:“你只要在外面等我把话说完,不可以中途跑进去,也不可以扰乱我,直到我出来,可以吗?”
他深深地看着她,顺了顺她的头发:“笑一个!”
芝苹闻言会心一笑,笑得率直自信:“你放心,我不会再哭了。”
是的,她不会再懦弱地躲着哭泣了,该是事情说清楚的时候了,不论是命定还是缘分,她都要作个了结。
朝他展绽她最美的笑颜,对无识,她的感激大过一切:“识哥,我想告诉你,今生能认识真的是我二十五年来最幸福的事。”她踮起脚尖,轻啄了他的脸颊,在他还来不及说话时就快步跑开。
“识哥,谢谢你。”
她甜甜的言语仍飘荡风里,她的人就已闪进情居,无识痴立原地,手指抚碰着她留下的吻,浑然不知他的眼瞳已蓄落了晶盈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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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居仍然是情居,浮游的空气呼朋引伴地招来尘絮,坠降在每寸平面积。
他还是坐在那张竹椅里,就像她初醒来见到他的瞬间,随意的姿态雍合著旁人不能及的天生威仪,她彷似平常地合上门朝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
他没应回,甚至连她的到来都看不出是否注意。
芝苹笑柔了眉,打开窗户,让一束光亮投奔进来:“怎么不开窗?房里很闷的。”
“为什么要回来?”他还是副冷冷的面具脸,连嗓音听来都比平常清肃沉哑上三分。
“为什么不回来?”她反问,眼睫眨的是她惯有的俏皮:“虽然这里不是我的房子,好歹住了三个多月,临走时总不好留给别人收拾。不然岂不是太对不起你这个屋主?”
“你可以走的,为什么要回头?”他微低着头,暗阴偏袒地挡去了他的神色,声中冷漠的直述句也猜不出几分喜忧。
“我平白无故在此借住了三个月,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是你们一手包办,多少得付些房租,不然怎么过意得去?”芝苹坦然地坐在他对面:“我可不是白吃白住了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人。”
“你明知道留下来的代价。”
“是呀!就是信任你呀!”芝苹说得理所当然,因为她没有忘记过他曾告诫她的话。
人还是别太信任他人,一旦错信了人,很可能要以生命做为代价。
“只要是心甘情愿,就算是付出生命又何妨?”芝苹重诵一遍她当时的回答,嬉皮笑脸的她完全不像在谈论严肃的生命之题。
他,似乎也没入了重重心结中。
“我知道你算准了奕霆他们会来接我,也预测到识哥的挽留,但你独缺一份判断。”芝苹指指自己的鼻子:“对江芝苹的,你可能低估了江某人的韧性,也可能是故意不去探讨这个问题,反正眼下的局面,就是本姑娘非常死皮赖脸地想请教你几个问题,你是否有此间情逸致不吝赐教?”
“用不着戒慎,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纯粹想断了自己的妄念,如果你要我彻底死心,就请你回答我,好吗?”
他的僵直犹如是件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艺术品,高贵却又淡离地摒绝情绪的触近。
“微雅娜葬在这里?”
他合动着唇形,使他性感的唇变化出许多醉人的调曲:“她的骨灰撒在情居每块泥土里。”
“你后悔吗?”她列出尖锐的问题。
“不!”
也许心碎,也许情灭,但他从没后悔过以这种方式结束他和她的曾经,因为他没有后悔的权利。
“很好,那么我相信你能够再作一次不会后悔的决定。”芝苹敛起了轻浮,正色而问:“把我带来魔界是你们的预谋?”
“不是。”她一问,他一答:“无意发现你就是四异之一。”
芝苹释怀地放松了神经:“那还好,我并没有输得太惨。”
无情不想听也不想回答,但她就是莫名地牵缠着他,让他乖乖地像个考场里的小学生静待她出题。
“最后。”芝苹的脑海闪过许多画面,从幼年起与母亲、父亲、慈宁生活的种种,到她挤进大学窄门结识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至来魔界邂逅了他和无识的点点滴滴,皆一一像绿影带般快转掠过;严格来说,她是幸福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生存的真谛和使命。
“我想知道,你对我有没有一点感觉。”芝苹特别强调:““感觉”是包括讨厌与欣赏,凡能引起你丝毫情绪的都在内。”
他默默自怀中取出一把锥型匕首,匕首在光的照耀下显得血红。那是把式样非常奇特的匕首,通体赤红,不知是何物铸冶而成,柄身比剑锋来得长厚,上面雕琢着炫目的火焰。
他还没有所行动,她就先站了起来。
“难道你不肯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芝苹略略失望,视线随着他起身而挪换角度,他还是高大英挺得不像人类,俊美的恶魔永远是人类的致命伤,不过她很安慰,她的眼光毕竟不差。
他一直没有抬头,她掬起他的脸庞,就这么凝视他灵魂的窗口,不晓得是谁先倾动,两个人的唇贴合在一起,没有热情如火,没有惊魂动魄,只有无悔无憾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