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梦呓。
无情有丝好笑,她的精神力还真强得令人佩服。
“王……”无识靠了过来:“怎样了?”
“毒尚未尽,不过要不了她的命。”无情的闲散与无识的忧急如焚恰成反比:“暂时她还醒不来,会有断续昏睡。”
“你说她只吃过沼果?”无情帮她血脉运行导回常轨后便收回力量,扶着地躺下:“吃了沼果后才中毒的?”
“是。”
“好好的人给你看顾成这样。”无情的语气寻常,既无忿也无怪,好似和人谈天说地般普通,但无识知道他发怒了。“教我怎么信得过你?”
“王!沼果是闇魔地所进献,闇魔三令必有阴谋!”
“我知道。”他一摆手:“我会处理,你回去研究你的书,她就由我来。”
“可是王,她……”
“她中的是沼藤渗以石精的混合毒,必须要以两周时日才能全部除尽,我不希望在我施力的同时有人在附近。”无情睨向他:“怎么?怕我出尔反尔,不给你机会赢得宇剑?”
“王!你明知我根本不要宇剑!”
“那你急什么?”无情懒懒的反问,令无识好一会儿答不上来。他微哂,起身,手往后轻挥,床棂的流苏便垂了下来。
“无识,你在魔界是仅次于我的法魔,你既无闇魔地三令的好妒与不择手段,也没有无觉无受愚昧,你什么都好,就是要命地优柔寡断。”
无识信手白书架上端起一幅小沙画,玻璃内的沙随他的晃摆而堆动,流泄的沙浸于水中特别晶盈。“你的多情潜藏在众条规中隐埋不出,但江芝苹的出现却触动了你对感情的渴望,我再三明示,你怎么反要踩进去?”
无识想解释他的用意,想大声说出他有足够的能力漠视感情!但这些话却卡在他喉咙中一字也没有说出口。
“不要告诉我你懂得应付感情,“感情”不是可以随便敷衍应付的,它更不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具,它是包里着糖衣的迷魂药,刚开始你会觉得它很美,等你无法自拔时就会毒入心髓生死两难。微雅娜的苦果,你看得还不够清楚吗?你想像我一样跌得头破血流、绝心断情才觉醒?”
无识赫觉自己无言以答,种种矛盾交战在拉锯相持不下。他在留恋什么?他在犹豫什么?王说得没错,他不能再陷下去了,是他抽身的时候!
“江芝苹太危险。”无情的眸光疏淡,神魂远游,彷似到了未来时空预知了结果:“感情将成为我们反目成仇的导因。”
换言之,江芝苹将成为他背叛魔界的原因。
“不可能!”无识僵直着肌肉,连语句都因气怒而棱角:“她只是人类,我不会为了小小的人类反叛魔界!”
“我有说你会反叛魔界吗?”无情条线分明的唇又泛开了它专属的嘲讽.“我只是“怕”,“怕”并不代表事情会发生。”
但通常,魔尊无情说出的事没有一件不成真。
“要证明我的猜测错误很简单,十四天后来接手,只要你能让她自动献血,宇剑就是你的。”
“王,有件事我想知道。”
“有什么事是我们法魔不知道的?”无情点头询问:“是不是有关她身上的毒?”
无识汗流浃背,在心魔面前没有秘密可言,这句话果然非虚,心魔正如一面镜子照出人心里所有的善恶美丑,它没有感情,却能窥见人心最私秘、毫无困难地一览无遗。
“沼藤毒源于闇魔地,石精却是来自光魔天。”无情只要抹去了尖锐的讥诮,他的笑容可掬里,无懈可击的亲切是他成功地突破别人心防的武器;无识对这笑颜太熟悉,他这朵恶魔的微笑不知令多少女子痴狂,而他现在正对着他笑。
无识胆寒地低头,再次证实恶魔的微笑无往不利,他知道恶魔已由他的心虚中看出了他追问毒源的动机。
无情好似浑然不觉眨眼间的变化,但浓郁的讥讽又如潮水般流回他眸里:“石精是光石提炼出的菁华,功在吸取动植物的营养,有个挺相称的别名,叫血管里的吸血蛭,满好听的,你觉得呢?”
“我……呃……”
无情自书架的抽屉中找出了串风钤,手指轻拨,风铃便款摆生姿撞击出清脆的音符:“知道石精能渗以藤毒溶去它特有的味道的人不多,要害她的人可真费心思。我灭日城内有本书正巧记载了用量与解法,她的健康得再花些工夫。”
“你是说有人偷入灭日城窃盗毒方?”
“说吗?”无情模棱两可地不予正面回覆:“我只说她接下来很麻烦。”
“王!”无识大胆请求:“下毒者之事可否由无识追查?”
无情转头,迷蒙的眼盯在他身上,感觉不出喜怒。
“王,下毒者无视王宣布将江芝苹待为上宾的命令,擅自使毒居心叵测,无识不能袖手旁观——”
“我不记得我约束过法魔做什么。”无情很快地回头,将风钤捧送腾空,风铃无翅自飞,直直挂上了窗口,风和柔地与铃交谈,叮叮当当地散达着愉快。
他露出稚气的笑,指着风铃问:“你看,微雅娜在的时候就是挂那,现在我又把它挂上了,感觉像不像小娜回来了?”
无识好生迷疑,无情的举止反覆无常,他该是不愿踏入情居的,该是极力抹杀曾经,该是不敢回想过去的甜蜜,但他却又兴奋如幼儿寻回最心爱的玩具一般……
难道他已无情至无痛的境地!可是若真无情,又怎会提起那段时光的欢欣?
还是……他疯了?
“王……”无识嗫嚅:“微雅娜已经不在了。”
“是呀!她走了半年多了!”无情望着风钤,像是想自风铃中觅出往日情怀:“小娜最爱情居里每件东西,因为这里的每样物品都是我送她的。小娜爱静,却又喜欢风铃在她遥思时为她谱曲,她就是这样,你知道她!”
无识心下忐忑,无情笑得如梦似幻,若非他了知实情,他还以为无情是刚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
“你不是有事要忙?”
无识觉得事有蹊跷,却又找不出怪在何处,只得告退:“无识不打搅……”
“记着两周后换手。”无情的背影没由来地显得单薄。
“是!”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屋内是百分之百不加料的静,风在和铃热络地招呼过后便离开了,留下沉睡的铃伴着沉睡的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的脚落在地上无声无息有如猫足般灵巧,书架上的书被重新排列过,架上纤尘不染,明显有人为此地大肆整顿过,光是用魔法是不会连小地方都注意到的。
他知道是她!无识不会良心大发地为这堆满回忆的地方擦拭得一切如新。他倒是小觑了她出人意料的能力,可以想见她性格上的多变难定。
他以为她是活泼可爱没什么心机的女孩,无识也是这么认为,她的确是,但也不完全是。怎解?或许说“活泼热心”只是她诸多面具中最常示人的一面比较来得恰当;如果今天他没有读心入梦的能耐,恐怕也会被她骗了去。
他用指甲在自己的指头上划了道口,挤出一滴血渗入茶杯的茶中,血一遇水立刻化为无色无形。
坐到床边,他半搂起她:“来,喝口茶。”
芝苹半梦半醒地张开:“好难受……”
“我知道你很难受,来,喝一口茶,你就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