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绍康涨红了脸,无言以对。
“朱县尹所说的人证、物证现下可以呈上堂了吗?”
朱绍康嘱师爷派衙役去找来当天随朱铎山至云升茶栈的贴身随从朱豹,及茶栈当日亲眼目睹争端
发生时的店小二小狗子到堂应讯,并差人调出本案之文书纪录及仵作验尸报告。
“根据仵作勘验小犬尸骸所做的报告,”朱绍康道,“在他后脑勺裂了个口子,就是当日被楚姑娘踹下楼时后脑着地所致,初时不知有伤,他还起身骂人,回家后才觉头疼欲裂,呕吐不止,等不及大夫到来便断了气!”忍不住老泪纵横。“白发人送黑发人,椎心之痛呀!大人,下官为此重惩楚天翱实是情难自己!”
“执法时若放人个人情感,就枉为地方执法父母官了。”许霆昊翻阅审视着手中仵作报告。“描述得很详细。”他望向朱绍康问道:“不知死者尸首现下暂放何处?”
“尸体业已火化。”朱绍康解释道:“下官家乡中有个规矩,遭横死之晚辈七七四十九日内需速火化,否则会影响家中长者运势及健康,下官家中尚有老母,作这样的决定实是迫不得已。”
“这倒真是‘死无对证’了!贵衙仵作现下人在何处?”
“前两天他回乡今日可归,明日应可上堂应讯。”
言谈间朱豹及小狗子已被带上堂,两人跪在堂上向许霆昊磕头行礼。
许霆昊叫两人抬起头,指着楚怜兮,他问道:“堂上跪着这姑娘,两位可识得?”
“她化成灰我都认得!”朱豹抢着回话,“她就是那日与我家二少爷在茶栈起争执,一脚踢得我家主子由二楼坠下,害他枉送了命的红叶庄楚三小姐。”
“小狗子!”许霆昊看着那浑身打颤紧张的店小二,“你看清楚了,是这姑娘和朱二公子在你店里起冲突的吗?”
“是的!”小狗子低声回了话。
“小狗子,你知道他二人何以起勃溪吗?”
“是她先动手的!”朱豹再度抢着说话。
“阁下似乎不叫小狗子。”许霆昊冷声,击下惊堂木沉喝,“再犯一次廷杖十下,小狗子回话!”
震慑于许霆昊的威势,小狗子抖着身子伏在地上,断断续续回想当日情景。
“那天楚大小姐同楚三小姐先来到店里,她二人同丫环坐上了二楼,后来、后来朱二公子同他一群手下来到店里,说要、说要包下小店,其余的人都被赶了出去。”
“这位朱公子倒是阔气。”许霆昊道:“继续。”
“后来朱二公子上了二楼,瞧着、瞧着了楚大小姐,惊为天人,当场便向楚大小姐求亲,楚大小姐推说婚姻之事需由父母作主,她请朱二公子日后找人上门提亲再说,但、但朱二公子不允,伸手便去捉楚大小姐的手,却被楚三小姐挥掉,然后……”小狗子恐惧的眼神飘向朱豹恶狠狠的眼。
“堂上证供务需尽实,否则你也会有罪,你是本案关键证人,没人敢动你,不用怕!”许霆昊语气虽淡,却含着警告,“然后呢?”
“然后朱二公子便派了现下跪在小的身旁这位朱爷与楚姑娘动手,被楚姑娘掠倒在地,朱二公子一怒之下自己动手,他使了招什么‘珠光幻影手’的,仍不敌楚姑娘,后来、后来还被楚姑娘一脚踢出了二楼阳台,坠落小店门口道上。”
“你陈述的经过与犯人投案状纸内容吻合。”许霆昊沉吟道:“你可知那朱二少爷跌下地时,哪一面先着地的?”
“正面!”
“背面!”
小狗子与朱豹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
“大人!是背面,当时小人是第一个冲下楼扶起少爷的人,我清楚看到少爷是背面脑勺先着了地
的。”朱豹急急说明。
“小狗子你怎么说?”许霆昊冷冷问了声。
“回大人,狗子冲到现场时朱二少爷已被众人簇拥,小人看不真切,但、但依当时路人转述的话语,他们说……他们都说……”小狗子涨红了脸接不下去。
“他们说什么?”
小狗子吞吞吐吐嗫嚅出口,“他们都打趣笑说,仿佛天外飞来一头肥猪跌了个狗吃屎!”
一旁许霆昊的随沪听着这话都忍俊不住窃窃笑起。
许霆昊冷眼觑着朱绍康,“主要证人供词有异,倒不知朱县尹是怎地结的案?”
朱绍康急急辩白,“当日仵作剖了小儿尸体。判定死因确是后脑震裂,不会有误!”
“此案明日由本官开堂重审,你实时派人召回仵作,明日午时所有人证、物证不可短缺!”许霆昊道:“嫌犯楚怜兮暂且押下大牢候审,朱县尹,”他望向朱绍康眼中是慑人寒芒。
“我提醒你,此女是否犯案目前尚未厘清,明日堂上我要看到的是毫发无伤的人!希望你明白,至于小狗子及朱豹等证人在结案前,他们的安全也是你的责任,有任何损伤一律算在你身上。”
许霆昊起身踱下堂与朱绍康辞别步出县衙大堂,不曾望向楚怜兮。他离去后,楚怜兮突觉寒冷,她用手环紧了身子。
“来人!将楚怜兮押人大牢,上了手铐脚镣免她脱逃,”朱绍康沉声吩咐。“另外,”他顿了声,“交代下去暂时不许难为她!”
见楚怜兮没了踪影,朱豹贴近朱绍康低声,“老爷,看来这姓许的钦差绝非善与之辈,他铁了心要彻查此案,这案子若被他搅和可要乱了局。”
“不然能怎么办,不许他查吗?他是天子派来的人,你凭什么阻着他?”朱绍康冷着声,“还不快去办你的事儿!”
“小的知道了!”朱豹领命离去。
甫步出县衙门,许霆昊唤来身旁侍卫张义及焦雄嘱道:“守住各处门口,只要见着朱绍康的手下出此衙门办事便跟紧了,看清楚他去找什么人做什么事,若他们要杀人便救人,我回客栈等你们消息!”
两人领命而去,许霆昊则回转客栈等消息。
点灯时分两人陆续返回客栈,焦雄先行报告。
“一名衙差出了门,他到了城西清水胡同名唤黄升的仵作家中,用着严词要挟他明日上了公堂不得胡说!”
许霆昊沉默地点点头,瞥向张义。
张义诡笑着开了口,“我这边的可精彩了!”“随着衙役之后出府衙的是朱豹,他去了城北的‘凝翠楼’,那儿是湘阳城里最大一处妓院,当时天色尚早,院子里冷清得很,没什么客人,院里的姑娘们也大多仍在寝中,朱豹踢翻了大厅陈设,要求凝翠楼的主事老鸨薛嬷嬷出来,龟奴颤着声回复说那薛嬷嬷上城外普凡寺祈福不在院中,朱豹不信,逐一踢翻了每个姑娘的房说要找出老婆子。”
张义忍不住摇摇头道:“这朱豹也是个仗着势的走狗,见着了院内姑娘兽性大发。合上了门光天化日便干起那档子事,短时间内想他是无暇再去寻那薛嬷嬷,属下问过院内龟奴得知朱家两位公子均是院内常客,隔三差五总要来院里消磨一夜。”
“朱二公子出事那日傍晚,听说有人见着他出现在凝翠楼里,现下那朱豹尚卧在温柔乡中没有其它动作,属下只得先行回来禀报大人,再继续去盯着那家伙。”
见许霆昊点点头,张义转身离去。
“魏杰!”许霆昊下了命令,“立刻潜去朱府查清楚朱家大少爷是否尚在府邸中,如果不在,给我查清楚了人在哪里,明日午时前我要你将他带回,若届时我已在衙门,直接带他上公堂见我。”沉着声他低语,“此案朱绍康一直故意模糊焦点,死者是他的儿子,他却刻意维护真凶,此事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