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圣诞节很像情人节,不过,国外的圣诞节真的是圣诞节,团聚啊,感恩啊,一起吃饭,吃完饭聊天,感觉很温暖。」隽琪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微笑,「而且,每一个人都会给你拥抱。」
他点点头,太好了,去朋友家过节居然一句都没说……这小毛头可还是个学生,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隽琪。」
她回过头:「嗯?」
风很大,她的短发被吹得乱乱的,凌劲捷从她晶亮的眼神以及微弯的唇角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好。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书上说,要教导晚辈的时候,语气要温和,眼神要坚定,这样晚辈才不会以为你在开玩笑。
温和又坚定、温和又坚定……「告诉我,妳那个同学是女生,而且是个异性恋。」
隽琪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苏怡芝跟谢书安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谢书安指着他,一脸怪笑,苏怡芝则是不改刺人本色,笑咪咪的说:「你现在是在演隽琪的爸爸吗?」
「我讲过别再说我是隽琪的爸爸。」
「不是爸爸难道是情人?」
「喂。」
面对凌劲捷的目露凶光,苏怡芝倒不是很介意,「本来嘛,隽琪那么大了,交男朋友也没什么,你啊,管太多了,活像五零年代的老家长一样,管东管西,万一她真的嫁不出去,你要娶她?」
娶?怎么可能,隽琪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从来就不是。
他只是关心而已,怕她……怕她荒废学业……对了,就是这样……吗?
应该是可以肯定说出口的,但是当他接触到隽琪望着他的复杂眼神,那感觉突然有点……有点奇怪……不是错觉,她脸上出现的的确是大人的表情。
蓦的,隽琪跟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在海潮声中大声宣布,「我要结婚,我要生小孩,可能不是最近几年,不过我想在三十岁以前做到,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的人生计划。」
「喔,耶。」谢书安显然已经醉了,「隽琪说的好,我支持妳。」
梅梅嘻嘻一笑,「我也支持妳。」
隽琪看着这酒醉二人组,「谢谢。我要再去拿冰红茶,有没有人要顺便拿什么?没有。」
她转身在沙滩上走了几步,后面突然传来谢书安的声音,「隽琪,如果妳三十岁还没人要,我娶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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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的聚餐,最后只剩下凌劲捷跟隽琪还清醒。
他开车,她坐副驾驶座,后座刚好放下三个眼神涣散的人,一个住淡水,一个住木栅,然后一个住在台北桃园边界。
送完人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梳洗过后,隽琪往床上一躺,一眼瞥到去年夏天,凌劲捷特别带回来给她的玻璃时钟。
以小方块的方式成就一个大方块,浅蓝,深蓝,透明三种颜色交错,简单利落,他说很有她的感觉,所以说她在他心中就是那样--稳定,顺眼,但不可爱。
她翻了个身,看到窗外的上弦月。
不是月初的那种上弦月,是有点胖胖的,接近半月的那种,星光淡淡的,蝉声唧唧……啊,睡不着。
她坐了起来,蓝色玻璃时钟上指着两点--她一定是下午睡太好,才会半夜两点还精神奕奕。
认命的下了床,她到厨房拿了一盒果汁,打算去檐廊,打开纱门的瞬间,却发现有人早了她一步。
「怎么还不睡?」
「妳呢?」
「睡不着。」隽琪看到凌劲捷装着威士忌的厚底杯后笑,「对你这种人来说,啤酒果然不过瘾。」
「回到家,有什么感觉?」
「说有很多也对,说没有也对。想的都不是最近,而是,很久很久以前。」
「怎么说?」
「我刚刚才发现我的墙壁好干净。」她在他旁边坐下,「国中的时候,同学都在墙壁上贴偶像的海报,只有我不会。使用了十几年的房间,没有胶纸贴痕,也没有日晒过后的颜色落差,那个时候我是很自豪的,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有点可惜。」
「后悔太快长大?」
「嗯……是,也不全然是。」
「说给我听,看看我能不能懂。」
「就是,怎么说。」隽琪找寻着合适的词汇,「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经过所谓的叛逆期,现在……好像也回不去了……」
她并不是词不达意,只是,找不到足以表达的方法。
她想知道任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时期才有的特权,大多数的人都会经历,那个时期的孩子无法控制,只能耐心以对。
可是,要怎么说?
以前有男朋友的时候,她不曾对他们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原以为是懂事,不过最近才愿意承认,那是因为他们不是她想任性的对象。
小佩跟她说,对于像她这种别扭的人来说,任性跟撒娇是确定亲爱之后才会有的行为。
可见她不爱他们。
她唯一想任性的对象是凌劲捷,但唯一能光明正大任性的时间却回不去了,她很明白,只是,遗憾难免……
月光下,那样的神色全数收入凌劲捷眼底。
他知道她在认真的思考一件事情,却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其实早在他们上次在纽约见面的时候,他就清楚发现两人之间有距离了,他从可以一眼看透她的心思到无法猜穿她的想法,她的身上像是穿了保护衣,想让他看见的时候才看见。
那感觉老实说……很差。
他原以为她不说了,没想到却又开口,「哎,女生跟你撒娇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会觉得对方的个性很可爱。」
「还有呢?」
「还要啊。」凌劲捷彷佛想起什么似的,笑容难得的温和,「对男人来说,看得顺眼,个性可爱,那就很够了。」
「可你明明是外貌协会的。」
「那是以前。」
以前?好奇怪的说法,难道是说他现在的女友走普通风吗?不可能吧,他历任女友每个都像画报中走出的名模,艳丽型、柔美型、阳光型都有,类型虽然不同,但容貌的精致程度却是不容置疑的。
「我跟许玲文分手后就没有再交女朋友了。」
「真的?」
面对她的疑问,他似乎早就了然于胸似的,笑笑回答,「我知道妳不相信,不过妳问一下就知道我有没有骗妳。」
夏夜的空气有点凉,微动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院子里有植物的味道。
沿墙而植的夏花有着浓郁的香气,蝉声在夜晚听得格外鲜明。
「真难得,你这种人可以忍受一个人这么久。」
「别说妳,连我自己也很惊讶,只不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点懒。」凌劲捷顿了顿,「老实告诉妳,原来没有女朋友的日子没我想象中的寂寞,工作、朋友,加上一些自己的乐趣,时间很快打发。」
听了这些话,隽琪心中只有一个感觉--好不像他。
他跟许玲文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许、玲、文--她只看过凌劲捷寄来的照片,很漂亮,是百货公司的电梯小姐,笑起来柔柔美美的,从她知道这个名字开始推算,两人也来往了不短的时间呢,也难怪他再也不交女朋友。
「你这么忘不了她的话,去追回来吧。」她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会有点痛,但是,已经习惯了,「她虽然想结婚,可是眼光很高,我想她不会随便嫁人,找个借口打电话问候一下,也许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