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儿就是知道这点,故意摆下棋赛引他入瓮。以他在莫府的资历,铁定知道采葛与莫尧皇的渊源。
“不过,以一个女儿家,你的功力算是了不得了。”吕老总管难得在棋局里夸奖他人,就女孩子而言,华儿是第一人。
“象棋这门功夫是我三妹教我的,可是,我从来不与她交手。”华儿重新排过棋子。
“为什么?因为她是你的老师吗?”
华儿莫测高深一挑眉,眼稍藏著笑。
“因为尚未出手,她就看穿我的心思了。”
吕老总管不太能理解,华儿也不多言,最重要的目的尚未达到,她哪有空扯东扯西!
“老总管,听说蘅芜楼后面有座池子,叫做湘红池,是吧?”华儿故作若无其事提起。
“没错。”吕老总管没有异样,两眼挂在棋盘上。
“迎池还建了栋湘红院?”
“是啊!‘他依然没有抬头。
“湘红院现在里面还住人吗?”
吕老总管终于有了反应,他眼里透露戒慎,注视著华儿。
“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你去过湘红院?”
“怎……怎么可能呢?少爷吩咐过我不能踏出蘅芜楼啊!”华儿带笑蒙混过去。
“您怎么会知道湘红院?您不是几乎足不出户吗?”吕老总管目光仍是谨慎。
“啊……我是听三姨太说的,湘红院以前的主人是一位姨太,不晓得她现在怎么了?”华儿明知故问,暗中观察吕老总管的脸色。
只见他双脸微垂,愁思飘上了面容。
第八章
琴声于任谷园里悠扬地缠绕,乍听是清朗温婉,但细鉴下,却蕴藏著不浅的烦躁与迷惑。
刘袖琴贸然闯入任谷园,任谷园是莫尧皇不想有人烦扰的清静之所,任何人没有他的允许,不得越雷池一步。
“琴姨太,不能进去啊!您听见琴声了吧?少爷在弹琴时,就是在思考事情,您若进去,连我这下人也要遭殃的。”家仆苦巴巴地说。
“他最近都睡在任谷园?”如果府内三个女人的居所都寻不著他的话,大概只剩任谷园了。
“是呀!”家仆战战兢兢地答道,大姨太的面容此时有如怨妇。
她相当清楚,相公极少碰琴,一旦弹琴,心头定有千结解不开,这种时候他必会在任谷国待上好一段时日。
近来莫府一切平静,对外生意等等都十分顺利,相公还有什么烦事?
不理会家仆的拦阻,刘袖琴兀自闯人任谷国。
不多时,刘袖琴仁立于琴的对面,家仆一脸恐慌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莫尧皇弹拨的弦线嘎然而止,合上的丹凤眼缓缓开启,眼里是些许的愠怒。
“你在莫府不是一天两天,该知道我的规矩。”这话是说给刘袖琴听,家仆却当成自己。
“对不起,少爷。琴姨太她硬要……”
“下去,我有要事商谈。”刘袖琴命令。
莫尧皇微微蹙眉,使了眼色,家仆才唯唯诺诺离去。
“你说的要事最好能使我接受,否则下场你自行负责。”管她是否为结发多年的另一半,莫尧皇绝情地警告道。
刘袖琴明了莫尧皇的脾气,他说得出做得到,于是她提出了一个令他即刻揪然变色的建议。
“相公,休了白华儿吧!”
“什么?”莫尧皇指尖碰触到弦线,瞬间竟断了两根。
“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会令你如此烦心,思前想后,只找得出白华儿这个理由。她冒犯你、欺骗你,不识抬举。白锦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他生的女儿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加上那副尊容,恶心的要死,叫相公您面子往哪儿摆……”
“住口!”莫尧皇怒吼,刘袖琴吓得张口结舌。
相公虽然会凶她,但未曾如此气愤,一双喷火的黑眸几近要燃她殆尽。
“你没有资格批评她!她是我莫尧皇的妾,你说她的不是,等于在指责我,是不?”
“相公,袖琴怎敢有此意?”刘袖琴识时务地放柔嗓音,小蛮腰恰时地贴近莫尧皇,娇嫩柔荑抚上了他的胸口。“是袖琴不对,以为五姨太是主因,袖琴也是希望相公开心嘛!您就别生气了。”
没有男人抵挡得了佳人的柔情攻势,何况是一名足以媲美貂蝉、西施的女子。
刘袖琴的确猜中莫尧皇心烦的因素,只是原因不如她所言。莫尧皇自己也不懂,为何他脾气发得狂爆突然。
难不成真是因为白华儿的关系?
“相公,今儿个就别睡任谷园了,由袖琴好好服侍您。”她的声音满溢软酥,实叫人难以抗拒。
莫尧皇推琴起身,环视任谷园,最后目光落在刘袖琴身上。
的确,只要袖琴存在的地方,其他的人事物转眼间黯淡无光。她美,而且魅力无双,有眼光的男人绝不可能放过如此尤物。
她的年龄比采卿大上几岁,但风韵毫不弱于她。若采卿是清丽百合,无疑的,袖琴就是花中之王——牡丹。
奇怪的是,他似乎对花的香味与颜彩愈来愈不感兴趣……“你很像杨贵妃。”没有应允,莫尧皇吐出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叙述。
刘袖琴一呆。“相公是在赞美我吗?”
莫尧皇唇畔含著似调侃又似真心的微笑。“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你有杨玉环的倾国之姿,也有她先意希旨的能力,可惜我不想当唐玄宗。”
刘袖琴脸色大变,以往相公不会拒绝她的承迎,不管后来进门多少女人,只要她开口,相公可以说都肯接受。当然,她清楚他的底线,因此她相当灵巧地运用她的魅力。
然而,今天他却拐著弯子抵拒,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是因为采卿的缘故、我的缘故抑或……”她眸光一闪狰狞。“白华儿的缘故?”
莫尧皇心潮一阵波动。“关她何事?”
“这么说,确实跟自华儿有关啰?”
“你别忘记你的身份。”莫尧皇不悦地提醒。
“袖琴不敢忘却。”她自己的笑容保持在最佳状态。
笑话,相公怎么可能看上那种女人?……虽然她内心嫉妒的芽已悄然萌生。
“袖琴不过想了解,相公对白华儿的态度为何?自从她替采卿求情后,您就老是心不在焉,眉头难得舒缓。她既然不是您要娶的白小昱,容貌又不出众,还对您出言不逊,我实在想不出任何您留下她的意义。”
为什么留下她?莫尧皇一时之间无话可答。
因为她可怜的模样?因为她替她父亲求情的关系?
不可能,他莫尧皇不会因这些芝麻蒜皮的理由留下欺骗他的人。
但,真如此吗?那么,真正的原因为何呢?
“出去!这里是任谷园,你忘了吗?”莫尧皇怒下逐客令。
刘袖琴知道惹火莫尧皇对她绝对没有好处,她福身,乖乖步出园子。
绿叶的出现难免令人迷惘,她相信相公不过想换换口味,等他倦了,仍然会投向她的怀抱。毕竟女人最大的本钱还是外表,男人不可能故意跟自己的眼睛过不去的。
刘袖琴自信满满地迈开步伐,但却没有发觉这些念头背后藏匿的迟疑。
莫尧皇俯首看著断弦的琴身。
思绪从未如此纷杂,无论怎么努力定心,怎么拚命让自己沉浸琴声,脑海里总是赶不走某人的影子。
她平庸无奇,甚于丑陋,为何他念念不忘?
不自觉想起她的一颦一举、一言一行……为白家委屈下嫁的她;保护采卿而口出责难的她;蘅芜楼内笨拙畏惧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