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程云丞看着她,专心听着。
「我跟她说我不舒服……」
「医生说妳发烧,肠胃有点发炎,休息一阵子就好了。」他说道;并没提及医生研判,她的情况应该是之前太过劳累,精神过度紧绷,如今突然间放松下来,之前累积的压力一拥而上,才导致现在的不适。
「我是真的……真的很不舒服……」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她细声低语。
「我知道。」拨开她颊畔的发丝,苍白中染着病态的嫣红,除非是眼不能视的瞎子,才看不出她的难受。
「但是小阿姨不知道……」觉得很难受,不只是身体上的不适,心里也很难受,「她叫我送水梨……没听见……没听见我说不舒服……自己、自己出去玩了……」
哽咽,觉得心里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一家人……他们一家人去,没找我……只有有事时才找我,说是一家人……」
难以自制,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她要面对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要能有选择,她也想跟一般人一样,有个最一般的家庭,做最平凡人家的女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在有利用价值时,才会被想起的「一家人」。
利用价值,亲情要牵扯上这四个字多可悲,可是,她小阿姨就是给她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要是没有利用价值,就跟个路人没两样。
彷佛她的存在,只取决于她是不是可利用……
「别哭。」不会说好听话,也不知道怎么说,程云丞只能帮她擦去眼泪,保证道:「等妳病好了,我们出去玩。」
她怔怔的看着他,看他一脸的认真。
「妳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他承诺。
并不像电视电影那种深情男主角,一脸柔情万千的表情,眼前的他,表情跟平日一样,因为没什么表情,让白净斯文的面容显得有些些的冷漠,但,他眸中的认真,让他又不全然是那么样的冷漠。
那专注的、认真的模样,明白显示出他的真心,那份单纯的、想满足她愿望的心意……只因为她语焉不详的话语中,提到了一句出去玩的字眼,所以他很认真的想着要带她出去玩……
「别哭啊!」不明白她的感动,程云丞只纳闷她的眼泪怎会愈掉愈凶,有点无措,「妳生病了,要休息,不哭了好不好?」
他的关怀虽然让她感动,却更让她伤心。
她的那些「家人」对她的关心程度,竟然不及他的千分之一,她的存在之于他们两家,到底算什么呢?
「只有你……」太伤心,她几乎泣不成声,「只有你对我好……」
程云丞很想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忽然问,眼角余光看见门外边的傅准怀比着手势,要他张开怀抱……
一点即通,程云丞如法炮制,舒臂轻拥住了她,将她整个人纳入了自个儿的怀中。
那软软的、香香的身体就在他的怀中,纤细的肩头因为哭泣而微微颤动着,引得他满心爱怜,一颗心有种要融化去的感觉。
门外的人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赞他孺子可教,他回应的却是冷冷的白眼,直到门外的人摸摸鼻子,识趣的帮他关上房门,还给他宁静的两人空间。
「我那么……那么的努力……他们却没有一个看见……」从头至尾,不知道有第三者在场过的苗小荳只顾着伤心。
「我知道。」拥着她,程云丞不知道该怎么停止她的伤心,只能说着,「我知道妳很努力。」
他的应声,让她更觉委屈,因为只有他知道,她的亲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说是家人……却没有一个把我……把我当成真正的家人……」泪流不止,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归属感,也只是这样而已。
她不甘心,很不甘心呀!
「我算什么呢?」她不明白,「对他们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看过那份调查资料,程云丞大抵知道她处于两家族之间的微妙处境……他是不能够明白她想要的归属感与认同感,只知道他不希望她这样的伤心。
「小荳……」他很为难,不想她伤心,却不知该怎么做。
「没有人要我……」她好伤心,「没有人需要我……」
「胡说。」他打断她的自怜,「妳有我啊!」
「你?」哽咽,一下没反应过来。
「妳忘了,妳还有我这个男朋友了吗?」他有些些的恼怒,气恼她父系、母系的亲人这样伤害她的情感。
「……」怔怔的,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
最近因为忙着偷渡家当,忙着要适应新环境、新工作,他的陪伴似乎成了理所当然,她真的忘了先前她问过他,要不要当她男朋友的事了。
「他们不要妳,我要,我会照顾妳的。」他一脸认真。
抬头,泪眼蒙眬中,看见的就是那副要为她挡风遮雨的坚决模样,单纯拗执的模样,让她的心口发酸。
「阿云@@」
「听话,别哭了。」帮她擦去眼泪,她的泪让他感到难受,面颊上过高的体温也让他忧心。
多想她能健健康康,永远保持着幸福无忧的笑容……
「别再想不开心的事了。」他扶着她躺下,安哄的话语自然而然的冒了出来,「睡一下,让我照顾妳,好吗?」
怔怔的看着他,哭到倦极的苗小荳有着一丝的迷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她的阿云好像……不太一样?
让我照顾妳!
他说他要照顾她,他要照顾她呢!
不是她要照顾他的吗?
怎么这会儿,从他嘴里讲出来的情况却是相反?
他说他要照顾她……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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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沉沉睡去,程云丞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一旁,为了怕惊扰病人而躲在门外,被忽略很久很久,最后还只能偷偷摸摸,像贼一样摸进房里的傅准怀只得自力救济……
「杰克?」小小声,声明自己的存在。
冷冷的一眼扫去,程云丞的不悦之意再明显也不过。
「好好好,云丞就云丞。」傅准怀改口,一脸无奈,「你不能怪我,叫了你那么多年了,一下要我改口叫你中文名字,总是不太习惯。」
「不习惯也得习惯。」冷颜彷佛罩着冰似的,示意他出去再谈。
一直到关上房门,确定不会吵醒她之后,程云丞才正式的警告出声,「要是被她发现,我唯你是问。」
「话不能这么说。」傅准怀自觉该说句公道话,「不都说纸包不住火?你就是开膛手杰克的事,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现在又何必费事瞒她?」
顿了顿,不得不补充一句警告,「你现在瞒她,她日后知道后,搞不好会怪你骗她,你何必哩?」
程云丞瞪着他,表情有一点点的恐怖,「要不是你扯出什么助理的,我又何必瞒?」
顿了一下,傅准怀无话可说,但又觉得冤。
「我这是帮你耶!」不得不抱怨个两句,「之前问你时,你什么都不说,我当然会被误导,以为你是不想让她知道你身分,大概是想要多观察她的品行,哪晓得你那么别,原来什么都不说,只是忌讳着她对开膛手杰克有坏印象。」
「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你的擅自主张啰?」冷哼。
那天出发到医院前,他明明已经交代要他自己出面把事情解决掉就好,却没想到他自作主张……从收发器里一听到他扯出什么人证时,程云丞就知道这个傅准怀要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