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里的人看见伯爵,纷纷发出欢迎的呼唤,一窝蜂的迎上前来,忙不迭的帮忙搬运着众人随行的家当,并深深以此为荣。
雅特兰伯爵则一反常态的和众人逐一拥抱,直到察觉斯湘没有跟上,他回过身,嘴角带着一抹来不及敛去的温和笑容,让她看得清晰万分。
瞧,真正的恶魔怎能敞开胸怀露出这样的笑容?她看到发傻了。
「还头晕?」他蹙眉问。
她捺不住长途奔波,又因为这阵子始终没有好眠,是以一路上都出现晕车的情况,折腾得她难受,也累了同行的人。
他虽十分气恼她的诸多行径,可又不得不对她心生怜惜,有时候连自己都感到矛盾,这个女人实在让他身心俱疲,总有一天他要从她身上加倍的索讨回来,叫她为她自己的冲动彻底的臣服忏悔。
斯湘摇摇头,只是发怔的看着他。
如果可以,她想要留住这一秒钟的他,不让他的残忍蒙蔽心智,那样的人生太可惜了。
「来看看妳的房间吧!」
「嗯。」她漾出淡雅的笑,快步的跟上前去。
一位叫梅蕾思、英文不甚流利的女孩负责打点她的生活起居,虽然她们不懂彼此的语言,然而她很高兴自己再也不用被勒得胸口发疼,可以穿著梅蕾思为她准备的宽松服饰在葡萄园里游荡。
在托斯卡尼连吃都很随性,一大群人聚在树荫下共进晚餐,那是遥远的盖兹不曾有过的。第一晚,她忘却了盖兹的一切,包括可怕的传闻、石室里的伊孋安,彻彻底底的睡了个香甜的好觉,连深更半夜出现在她床边的那双眼睛何时来去都浑然不觉。
第二天,适逢葡萄园举行庆祝今年葡萄丰收的欢乐会,附近的居民人人带着拿手好菜前来共襄盛举,把酒庄闹得热闹万分。
梅蕾思热情的拉着斯湘下楼加入他们,葡萄园中,众人围起一个大圈圈,里头摆着一只大木桶,足以容纳五、六个大汉一块儿泡澡,只见一篮一篮熟透的葡萄被倒进木桶里,约莫有六分满。
酒农们一阵吆喝,斯湘不明就里的被扔进桶子里,她连连发出尖叫,「啊!梅蕾思,救命啊--梅蕾思!」
随即梅蕾思跟几个年轻姑娘也跳了进来,她们拉起她,手舞足蹈的在盛满葡萄的木桶里踩来踩去,大伙儿又是唱歌又是朗笑的,整个葡萄围一片欢乐,就连瘦小的丹尼斯都抬高双手,央求着要人也将他抱进木桶里。
丹尼斯脸上的笑容是在盖兹不曾出现的,斯湘不免纳闷起来,托斯卡尼究竟具有什么样神奇魔力,让一大一小的两个晦涩灵魂都露出最自然的笑容?
葡萄的汁液溅上了身上的衣服,形成大小不一的紫红色印渍,可谁都没让这艳丽夸张的色泽给逼退,只有更加疯狂的加入踩踏葡萄的行列。
二楼的房间里,雅特兰伯爵正跟来自各地的多名酒商一边品饮佳酿,一边洽谈Chianti葡萄酒的买卖,外头的欢笑声漫过天际,他端着酒杯推开门,好奇的来到阳台边,俯瞰不远处的葡萄园。
人群中,斯湘披散着黑发,淡色的衣服满满都是葡萄汁的印渍,脸上还留有迸溢的紫红色液体。她跟着大伙儿跳舞,手上还牵着丹尼斯,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在木桶里摔得狼狈,他看着看着,感到一阵温馨的暖意。
忽地,她似乎看见站在二楼阳台前的他,有些窘迫的停下动作,尴尬的抹抹自己狼狈的脸,习惯性的咬着丰润唇瓣,随即羞怯的低下头去,接着又像是忍不住的偷偷抬眼打量他。
他露出一抹揶揄的浅笑,两人遥遥凝望着彼此。
许久,「伯爵?」身后传来仆人提醒的呼唤。
他瞥了一眼,平静的回答,「嗯,我马上进去。」扬起手中的杯子向那端的她致意,随即走回屋内。
他要她,绝对要留下她,不论是身体或是真心,他一样都不想错过……
傍晚,梅蕾思开着小车,领着斯湘在托斯卡尼的大小山城间漫游,时而下车步行,时而驰骋在金色的山峦问,沿途不时看到一大片色彩斑斓、样式繁多的陶器。
「Majolica。」梅蕾思说。
「Majolica……」斯湘跟着复诵一回,顿时想起曾在书籍上看过,原来这就是托斯卡尼大名鼎鼎的马约利卡手绘陶器。
目前主流图案是属于文艺复兴时期的复制品,有金黄色的拉斐尔式的龙,蓝绿色系阿玛菲式样的蓝鸟,或是欧耶维多式的公鸡图案,使用这些器皿,彷佛也同时咽下托斯卡尼灿烂的艳阳与文化。
她很想跟伯爵分享这时的雀跃心情,无奈他打从抵达的第一天,就马不停蹄的工作,查看酒庄的营收、葡萄酒的品质跟葡萄的收成,忙到连一顿饭都没能一起用,可是她明白他变得不同,因为他的眼神不再抑郁冷峻,唇总是扬在满意的角度,他似乎也忘却了盖兹的一切。
斯湘突然想起丹尼斯,「梅蕾思,妳听过伊孋安跟尤里吗?」
一向笑脸迎人的梅蕾思骤地蹙眉,不情愿的点点头,用着生涩的英文大骂,「坏蛋,他们都是坏蛋。」
「坏蛋?!为什么?」
梅蕾思一时气得忘记斯湘根本听不懂意大利文,劈哩啪啦的骂了一串,而斯湘就算听不懂,也可以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的愤怒与厌恶。
可是,为什么呢?伊孋安跟尤里为什么会让梅蕾思这么生气?她感到很困惑。
梅蕾思最后用英文再一次的说:「坏蛋,总之他们就是坏蛋。」
斯湘点点头,困惑的思绪更加的扩大。
畅游了一天,斯湘的身体很累,可是心灵却有着偌大的满足,除了梅蕾思造成她短暂的困惑,其它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新鲜畅意。
一回到庄园,体贴的梅蕾思马上命人扛来泡澡的木桶,此刻,斯湘正泡在氤氲的热水中,水里混有当地特有的舒压香料,仔细的清洗着全身、揉捏着肩膀跟小腿,敞开的复古木框玻璃窗下时吹进托斯卡尼充满阳光味道的风,让她不禁发出舒服的叹息。
实在是太舒服了,她索性滚卷着浴巾搁在木桶边上,侧身曲臂枕在上头小憩,她真的是玩累了,不一会儿就打起盹。
当雅特兰伯爵悄悄走进房间,就看见这撩人的一幕,顿时,目光骤地变得深沉不可探测。
她酣睡的模样很纯真,像极了甫出生的婴儿,噘着红唇,似是无辜又似挑逗。
风吹得彩色的窗帘漫天飞舞,像缤纷蝴蝶,为避免她会着凉,他悄然走去关上窗子,然后缓缓的走向她,在她身旁蹲下。
撩起她脸颊上的发丝,花香淡淡,雪白的身体在水面下魅惑着他的眼,掬水过手,水面荡漾涟漪,然而水的热度早已消退,她不知已经睡了多久,久到让热水都泛凉。
她发出呓语,却没有醒来的迹象,雅特兰伯爵贪看着她的躯体,蓦然欺身而上,轻轻吻上她微噘的唇,怕亵渎了似的慎重。
她在他的亲吻中迷蒙醒来,露出一抹娇憨的笑,似乎又要继续睡去。
「会着凉的。」他说。
见她还昏睡不醒,他恶作剧的再度倾身上前,托住她的颈子,霸道的吻去她的浅浅呼吸,逼迫两舌激烈的交缠起来。
「嗯,别……」她发出求饶的声音。
一阵漫天激吻,她湿淋淋的手抵住他的掠夺,给彼此一个喘息的空间,她醒了,不得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