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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禁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将她自地底带出,若是不唤醒她,那么她仍会在那段被永远停留的岁月里安睡,不知任何忧愁,不必泪流伤心,而不是得在清醒后,狠狠的逼自己去承认不愿发生的现实,然后惶惑不安地继续面对茫茫未知的前途。可当时封住她的晶柱已毁,他若是对她置之不理,没将她一并带回黄泉国,或许她可能会因此而死在地底无人闻问,亦无人知晓。

  救与不救皆是两难,他进入圣地,只为神器,他从无意闯入她的世界,也无意让她闯进他的世界里,只是这事由不得他,同样也容不得她选择。

  疲惫与打击已至一个极限,再也站不住的花咏跪坐在沙里,任风儿将她的长发打散,一下又一下地鞭打着她的面颊,她不想再移动自己分毫,也不想再知道更多,她甚至想让自己成为大漠里的一粒风沙,不必再对命运挣扎或是抵抗,就这么留在这里,再被吹散至她不必再去多想的故里里。

  「回去吧。」马秋堂弯着身子,柔声地劝着。

  「回去哪?」她木然地问,游离的目光飘无定根。

  还能上哪去呢?眼前的这些就是她的归处了,而她所拥有的,也只剩下这些残迹了。

  无法回答的马秋堂,沉默了许久,将身上的披风仔细地披盖在她身上,而后蹲在她的身畔转过她的面容,直视着她泛着泪光的眼瞳。

  「妳在想什么?」

  「我想和她们在一起。」隐忍许久的她一开口,成串的泪珠随即落下。「我不要只有我一人被留下……」

  聆听着那令人心痛的细碎哭声,马秋堂伸出一指勾留住她落下的泪滴,而后将其它纷落的泪滴盛在手心里,在她哭得难以自抑时,他伸出双臂将双足已被烫伤的她抱起,面对面地看着她的泪眼问。

  「那么,我不就无法遇见妳了?」

  透过薄薄的泪雾,花咏强忍着鼻酸看着他在阳光下的脸庞,在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清楚地映照着她自己,就在他将她压进他的怀中,抱着她走向马匹时,她听见了自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声,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从前。

  就像以往在大姊的怀抱里般,没有纷纷扰扰,只有结实的拥抱与令人安定的心跳声,漫天漫地的温馨就存在这双手圈起来的臂弯里,外头的风雨打不透、沙粒吹不进,只要她一如以往地闭上眼,就将什么事都没有。

  攀上马背并将她抱稳后,马秋堂低首看着怀中抽泣的她,他将她身上的披风再盖妥些,免得日光会晒伤了她,当他策马前行时,他隐隐约约地觉得,在他的指尖与掌心上,还残留着她那泪滴的触感,一种无言的情绪,顿时将他给掳获,勾曳出那份藏在他心底多年的往事。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再将她抱紧一点。

  第三章

  帝国。

  艮泽宫内,帝国的两名日月宰相,日行者与月渡者,此刻不语地坐在一旁,看着特意请来的两位四域将军,在他们面前上演着可能会演变成结局很火爆的戏码。

  素来在各方面有意互别苗头的夜色与紫荆王破浪,对立于殿上互视着彼此,身上隐隐四散的冷意,已让一票跟来的下属识相地避得远远的,以免待会倒霉的会被扫到。

  「北域之事,不劳你费心。」难得有机会与他面对面,夜色首先将先前未算的帐找他算清,「希望你下回别再踏上我的地盘多事。」

  破浪也冷声应着,「本王是为免妳有妇人之仁,故才代妳出手。」

  从不容人质疑她的性别、她的能耐,夜色霎时瞇细了一双眼。

  「你说什么?」

  「妳听得很清楚了。」破浪瞥她一眼,一点也不在乎是否会因此而惹恼她。

  「喂,他们吵起来了……」日行者擦着额上频冒的冷汗,低声向身旁的同僚警告。

  「他们若是不吵,就枉我特意找他们来了。」年纪轻轻就当上宰相的月渡者,笑靥如花地一手抚着面颊,很期待那两人的战火最好是能更炽烈些。

  无视于日月宰相也在场,夜色将一双美目扫向破浪,并不忘把规矩说在前头。

  「擅入我域,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我是为陛下的江山着想,陛下若遭威胁,我自是得为陛下除去隐忧。」破浪说得冠冕堂皇。

  「少拿陛下当借口。」她才不吃他那套。「别以为我会把你皇亲的身分看在眼里,请你搞清楚,我是四域将军的头子,同时也是你的上司,你要出兵我北域,若没我的允许,就把你的头给我留下。」

  「这颗脑袋……」破浪挑衅地扬高剑眉,「是妳想拿就能拿的吗?」

  「妳还不阻止他们?」冷汗已湿了一身的日行者,紧张万分地拉着月渡者的衣袖。

  她反而很幸灾乐祸,「没必要啊。」她老早就想看他们两个打一场了。

  不敢再指望她的日行者,自椅内跳起身,三步作两步地冲至他俩的面前。

  他先哄哄已经面无表情的这个,「夜色,有话好说嘛,妳先别动气,就连陛下都没过问北域那回事了,妳就别跟他计较上回他私自出兵的事行不?」

  眼见夜色依旧无动于衷地瞪视着破浪,日行者赶忙再去劝劝另外一个。

  他一手拉过破浪,「你也别老是一见她的面就想激怒她,你明明知道她不是你惹得起的,你又何必老跟她过不去?家和万事兴,你就同她认认错吧,好不好?」

  破浪只是一掌将聒噪的他给推至一边去。

  夜色傲然地扬高下颔,「别说我看不起你,今日我就给你个机会。」

  「好,一决胜负。」破浪也正有此意。

  「地点?」

  他一手指向宫外,「外头就行。」

  「请。」她老早就想痛快地揍他一顿了。

  「等等……」日行者探长了两手拚命阻拦,「你们两个都等等,千万别意气用事啊!」

  「闪边!」他俩有志一同地以双冷眼冻向这个碍事者。

  拦不住人的日行者,在他们开始往外走时,心急如焚地向那个天生就少了心肝肺的同僚求援。

  「妳还杵在那?快帮帮忙拉住他们啊!」

  「何必呢?」月渡者还是一脸的如沐春风,凉凉地坐在一旁跷脚,压根就没有插手的打算。

  石破天惊的吼声,在下一刻响遍整座艮泽宫,让两名正想到外头一较高下的男女,顿时不甘不愿地停下脚步。

  「都给我慢着!」一路由外头吼至里头的孔雀,拖着一脸像是还未睡醒的石中玉,赶在他俩大打出手前的紧要关头赶到。

  「真热闹。」早料到这两个迟到的四域将军定会赶到,万事不急的月渡者,慢条斯理地起身走至日行者的身旁,将他给拉回去继续看另一出戏。

  「你们想做什么?」收到月宰相的通报,火烧屁股赶来的孔雀,气喘吁吁地看着这两个打从一开始就不和的同僚。

  他俩异口同声,「打架。」

  「你肯定你打得过她?」孔雀连忙一把拖走破浪,拎着他的衣领直要他清醒些。「别忘了她是咱们的顶上头子,你是不是又忘了当年她是怎么当上的?记性不好是不是?没关系,我就再提醒你一回,那回她把我们一个个都打趴在地上才踩上去的!下回你又想同她杠上前,麻烦请你先掂掂你有几斤几两!」

  当年败在一个女人手下的往事再次被提起,这让原本已经满心不爽快的破浪,当下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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