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诚实说,”菱菱认真地看着周子鑫,一点儿也.不像个新娘子,倒像个寻求告解的牧师,“若非你对我的脚伤始终有着歉意,你还会坚持要娶我吗?”
“你在说什么呀!菱菱,我当然是因为爱你才要娶你的。”
“在上帝面前是不可以撒谎的,所以我才硬要选在这个时候问清楚,”菱菱摇摇头,“你也许真的喜欢过我,但存在于我们之间的感觉本来就无关情爱,只是一种彼此依存的习惯,所以当依依出现时,你才骤然惊觉这其中的差异。
“那日我人在台东你突然打电话来求婚,其实是为了怕伤害我而急着要斩断你们之间的情愫才会做出这么仓卒的决定,你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依然当你是惟一’!
“这句话我始终弄不清楚,却在方才见着你和依依对视时的眼神时才恍然大悟,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为了弥补过失而赔上一辈子,对你对我都不是好事,对依依更不公平!尤其,”菱菱轻叹口气,“尤其我竟然蠢到死求活求硬央着依依来当我的伴娘!”
依依泪眼婆娑,咬咬唇转身想遁逃,却让菱菱擒着手不放。
“依依,别走,我这个小笨蛋好歹还是做对了一件事情硬将你拉到这里,否则我真的会懵懵懂懂地嫁给子鑫,他怕伤害到我,我也怕伤害到他,我们不过是一对于着蠢事的笨蛋罢了!”
依依挣着手固执地想要离去,蓦然,始终沉默着的周子鑫出了声音,“菱菱!你说得对,我是个笨蛋!更是个懦夫!”他伸手捉紧依依,“依依,对不起!我甚至没有菱菱的勇气,我爱你!”
依依啜泣出声,菱菱咯咯笑着白头顶扯下婚纱往依依头顶冠下,“方才美容师傅说的话我也学到了,现在换我来当你的伴娘吧!反正人证物证都全了,”菱菱笑着扫视过坐满一屋子,现正目瞪口呆的宾客亲友,新娘子要把新郎让给伴娘,实在是千古奇闻,“依依无父无母,方便得很,你们就趁今天的机会请方神父福证了吧!”
“菱菱!不能这个样子!”依依闪躲,“这是属于你的幸福,我无权掠夺!”
“不是掠夺,”菱菱可不依她,硬是帮她按妥了新娘头纱,“你是在帮我的忙,我和子鑫若真的这样糊里糊涂决定了一辈子,后头的问题才更棘手,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菱菱轻笑,“子鑫还是我一辈子的哥儿们,日后若我遇着了任何问题、受了任何委屈,即使是夜半三更,我都可以找他诉苦寻求帮助的。”
菱菱踮高脚尖在周子鑫颊上送上吻,灿笑着,“新郎倌,你同意吗?”
周子鑫注视着菱菱,眼中泛起雾气,“菱菱,我曾说你是我的惟一绝非戏言,这种惟一也许诚如你所言无关情爱,但不论能否与你做成夫妻,任何时候,你对我提出的要求都将会被我放在心头,这种感情并不全为了对你的歉疚。”
“菱菱,谢谢你的成全,真的!”
“我没这么伟大,子鑫,我……”菱菱搔搔头,吐吐舌头有些羞赧,“有件事儿,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今天趁着这个向大家告解的机会……”
站在后方的纪毅刚和台上的方神父一起冒汗,这丫头在说什么,今天是结婚典礼,她以为是告解大会吗?方才的事情已经够匪夷所思,让他在亲友们间当成笑话传遍,这丫头还有什么更惊人的事情要告白?
采思的爸爸沐石涛掩着脸在旁边闷着,不敢笑出声,实在是怕伤了亲家的面子,当年他为了采思先斩后奏的婚事差点儿没气得脑溢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纪颐伦未经他同意娶走他的宝贝女儿,现在相较起,他的际遇似乎要比纪毅刚幸运多了。
“我,嗯,我爱上了别人,嗯,也许不是突然爱上,只是我以前不清楚,那个人,你也很熟,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只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向来口才便好的菱菱竟结巴了起来,“是我迷糊,将视为哥儿们的男人当成了男朋友,而真正喜欢的男人却误认为哥儿仃,。 ”
“菱菱!”周子鑫皱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来说吧!菱菱!”一直站在一旁噙着笑恍若置身事外的伴郎沐玄思终于开了腔,他伸手将菱菱揽人怀中,众目睽睽下他亲吻了她,像是奖赏她的诚实,又像是当众宜示他的所有权。
“我爱菱菱!菱菱也爱我!我一直在等她承认这个事实。”他浅笑拨弄着菱菱垂落的发丝,方才在人前侃侃而谈的菱菱到他怀里倒像只乖巧柔顺的小猫咪,或者,更像只小狐狸?
沐玄思对着子鑫一脸诚挚,“谢谢你的成全!”
“咚”一声,纪妈妈往后一仰昏厥在纪颐伦怀里,她再也受不了了,菱菱这丫头在搞什么鬼?她和玄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玄思小菱菱三岁,他真能照顾菱菱妥当吗?她怎能放心将女儿交给他?
沐爸爸与沐妈妈一身冷汗,他们万万没想到今天这幕戏他们会由配角的父母骤然升格为主角的爸妈,他们看着独子在人前用力揽着那可能会是他们未来儿媳妇的女孩,努力消化这个事实。
菱菱不是不好,只是这一切实在太过突然。
他们俩向来只是哥儿们的,不是吗?
采思努力压了压肚子,这场闹剧看得她肚子好疼,别是孩子要提前来报到了吧?
范依暖傻了眼,谁当新娘都成,究竟有没有捧花可以抢?
玛利亚立起身来拍手叫好,甚至感动得落了泪,小姐配玄思少爷,天下还有比这更耀眼的绝配吗?
纪婕完全不顾众人缄默,挣落父亲怀中灿笑在众人面前跃身拍手,“我早说了,古古是新娘子,久久是新郎,谁叫你们不信我!”
第十章
塞纳河水轻轻鸣唱着属于它的歌曲,河畔多的是席地而坐的情侣或带着孩子出游的年轻父母,还有些是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老太太,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搀扶着踱行在高高低低略有起伏的河滨地。
老人家脸上是斑驳灰白的皱纹与斑点,眼神透着历经沧桑的智能,彼此相视而笑时,绽露出的是浓浓的情意与关怀。
她突然明白了“情深缱绻”。
当她年华老去、当她面对生死关口、当她必须和这个世界告别,谁会是牵挂在她心头最重要的人呢?
法国是个浪漫的国家,以菱菱东方人的面孔加上完美的身材,在这儿有时在餐馆有时只是出门办事,她都会遇上意欲攀谈的陌生男子,为了减少困扰,她现在连散步都宁可推个娃娃车,看着七个月大已会咯咯笑的小纪桓,比看见那些高鼻子蓝眼睛的男人要来得有趣。
菱菱将娃娃车停妥,坐在草地上将娃娃抱出放在腿上嬉戏,两姑侄的笑声在河畔漾起,都是孩子似的纯真稚气。
日子过得真快,小纪桓都七个月了,换言之,再一个月她来法国就要一年了,刑期将满!
但她已经没有初来时的愤怒与不安,她似乎已然习惯这样恬适的思念生活,她还记得刚来这儿时,她曾是如何发狂地思念着玄思,有时候,她甚至以为她会因为思念而死去。
是采思的话让她忍下偷渡回T省的冲动。采思嗓音幽幽柔柔,“菱菱,就因为别人的不信任,你们愈要以实际行动来证明你们的情爱经得起考验,而不是像几位老人家所说的纯属孩子们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