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她是比在加州时更加的自由,只是家里面,来了一大群黑来黑去的男子出出入入的;看著他们,她的心情也跟著拉黑。
一如往昔,她悠游于自家的花园,来到母亲的纪念墓园内,她以肃穆的心情为母亲祷告。在一片安宁之中,她突然听到——“大哥,时间到了,我们是不是该——”
“小声点,你要大家全知道我们要杀了黎翰洋吗?”
“黎翰洋”三个字令她慌了神。在舒家,竟然听到有人要杀翰洋的讯息,为什么?她屏息听完他们的对话。
“是……”唯唯诺诺的,肯定是个小角色。
“记住,在山下便给我狙击成功。”
她听得出来,这是那姓秦的声音。这姓秦的咬字发音都带有异国腔。
“会的,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失手了。”
这一次?难道他们已害过翰洋好几回了?她的心纠痛著。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杀翰洋?而那姓秦的又和父亲过往甚密,莫非……思及此,她极力地克制著失控的心绪。
爸爸会是一而再、再而三要置翰洋于死地的幕后黑手吗?
坐低下身,静候他们离去。
“那批货已到,你们去挑货。”
“好耶,是中共的,还是德制的?”
“去挑了便知道,快走吧!”
在秦沐阳的催促下,他们才一哄而散。
即使他们再怎么小心翼翼,百密终有一疏。待他们全部离去时,舒纯柔也打定主意,鼓足了勇气,她要制止这项狙杀,她不可能坐视翰洋出事。
回到屋内,首先打了通电话给他。
“阿嫂,先生呢?”
“是舒小姐吗?您找少爷有事吗?”佣人阿嫂认得她的声音。
“阿嫂,叫翰洋来,快!”她已急得忘了礼貌。
听出她语中的紧急,阿嫂刻不容缓地赶紧叫人,不过她只找著了涂小姐。
涂媚也是一时间找不到黎翰洋才勉为其难地代接电话。
“舒小姐,我是涂媚,黎先生不在,有事可以跟我说,我会转告他的。。
告诉她也好,当舒纯柔想告诉她时,电话却被舒右昌切掉。
她还纳闷电话出了问题,却见父亲自房内出来,面色不仅凝重,甚且发青地盯著她。
赶忙搁下话筒:“爸……”
舒右昌语带不悦地问她:“你打电话给谁?”
她摇头不语。
舒右昌怒气渐升!他不信女儿会出卖他,即使秦沐阳一再警告他,小心留意纯柔,但他还是不愿相信。
“你打电话给谁?”不自觉地抬高八度音阶。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一向视为掌上明珠,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溺爱女儿的柔顺性子全跑哪去了。
他将一切归究于黎翰洋,如果他的女儿没有因为他而做出背叛的行为来,他也不会对扶养二十多年的女儿动辄怒骂。全是他!对!全是他一人害的!
但眼前女儿的不言不语更教人生气,他大喝:“说啊!”
舒纯柔压低著头,仍是不吭一声。
“纯柔,告诉爸爸,你打电话给谁?为什么要打呢?”舒右昌打算动之以情,婉言地企图套出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知道,今天她不给个理由,父亲是不会罢休的。于是——“爸,我不过是打个电话跟朋友聊聊天,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打给朋友?那个姓涂的是她的朋友?为什么他都不知道她有这么个朋友?
“涂媚是你的朋友?”
父亲的话让她大吃一惊,原来他还是在窃听她的电话。震惊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展露于她那既单纯又美丽的脸庞上。
“爸,您怎么可以——”她无法相信,一向教导她做人得光明磊落的父亲竟然侵犯她的隐私。
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然而她犯了他的大忌,他不得不……不得不小人。
“在家从父,你一天是我舒右昌的女儿,我就有权利管教你的不当行为。”
“爸,我不过是打个电话给朋友,又哪来的不当?还有,您凭什么认定我的行为不当?是我不顺从您?还是,您怕我——”破坏二字,她说不出口。
她的“怕我”二字没有接续,他却执著地问她:“怕你怎样,你说啊!”
最伤心之事莫过于此了,父亲做错事,还得理不饶人。
“爸,现在您放手还来得及,别再执迷不悟了。”
他震慑于她的洞悉,迟疑地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甭管她知道什么,她喃喃道:“爸,我求您罢手了,您这么做,对你、对我都不是好事。”
“你到底知道什么,说啊!”
见父亲毫无悔意,真所谓哀莫不过于心死。
“爸,我累了。”她闭了闭眼,淡然道。
舒右昌也需要时间冷静,神情莫测的。
“回房去吧!”
在父亲的允许下,她转身回房,但此时一心一意只想通知黎翰洋别上山来。
她静静地待在房内大半天,心想著,电话受控制,要下山也非易事,她该如何通知他们?要他们别赴死亡的约会?左思右想,心里一刻也静不下来。
佣人催了又催,她才意兴阑珊地下楼用餐。
偌大的餐室,除了她以外,没有第二个人。
爸上班去了,工人们也各忙各的,但……她突然想起一个人,她可以托付给有正当理由上、下山买菜的佣人——福婶。
草草用完餐,她来到福婶房间,轻轻叩门,没一会,福婶便开了门。
福婶一见是大小姐,还挺讶异的:“大小姐,您怎么会来这?”
小心翼翼地关门上锁,她才敢轻声说话:“福婶,我有事拜托您。”
说拜托就见外了,她也没什么心机地问舒纯柔:“大小姐,有事您尽管吩咐,别客气地说拜托。”
“福婶,今天你下过山没?
“还没。咦,怎么啦?”她还纳闷著,怎么小姐今天的问话怪怪的?
还没最好啦,她将口袋中折叠整齐的纸条交给福婶。“福婶,我的未来,全托付给你了。”
“大小姐,您这是——”
舒纯柔交代她:“把纸条交给翰洋,一定要交给他,好吗?”她看不见福婶眼中的诡异,只是一味地放心将与黎翰洋的未来放在她手上。
“会的,大小姐。”
福婶将纸条收入口袋中。
“一切拜托你了。”有她的保证,舒纯柔才敢安心地回房。
“会的,我会的。”
一送走大小姐,秦沐阳立即出现在福婶房间的窗口:“拿来。”
福婶一脸畏惧地缩在一旁,乖乖地递上纸条。
秦沐阳打开纸条——翰洋,二十一日别上山,如果看见这纸条,请给我回条。
纯柔嘴角一抹冷笑,将之撕得粉碎,心里暗喃:看来,这小妮子真会坏了他们的大事!不好好处理的话,恐怕……主意打定,恐吓著福婶:“当你没收过这张纸条,你懂吗?”
福婶猛力点头,吭也不敢吭一声。
秦沐阳满意她的配合,来无影、去无踪地消失在窗边。
他一走,福婶立即收拾散落的纸屑,待一切恢复原状,如他所说的,当这回事没有发生过。
※ ※ ※
黎宅里的黎翰洋也纳闷舒纯柔那通有头无尾的电话。
“她什么也没说?”
这话,他不知问过多少回了。
“没有,她什么也没说。你到底要我说上几回,你才会满意?”
他烦透了的问话方式也感染了她。
黎翰洋试图与她联络,只是,舒家的电话似已全换了新的号码,找岳父大人,也是不得其门而入;不是他人不在,就是在开会。
来回踱步,想的是舒纯柔肯定有事才会来电,她不是会开玩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