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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页

 

  「那不是真的,郎霈。」她温柔摇头。

  「凌苳……」

  「不,你听我说。」凌苳的食指抵住他的唇。「你可以选择走开,你可以像以前一样保持沉默,只是站在原地,默默任我远去,但是你却为我而来了,不是吗?」

  他沉默一下。「我必须给你一个回应。」

  「对,因为你开始在乎我。」凌苳踮起脚尖,啄一下他的唇。「郎霈,如果你真的无动于衷,你甚至不会关心我是不是在等一个答案。每个人体内,属于爱情的那个部分不会死掉,只是会枯萎而已。只要加一点水、一点阳光和一点春风,总有一天,种子会再发出芽来。」

  水,阳光,和春风吗?

  亮丽的她正如阳光,蓬勃的生命力如同春风,而,她正用泪水浇溉他。

  「郎霈,你看。」凌苳翻出右手掌心,拇指下方的隆起处有一个粉红色的新月痕迹。

  郎霈滑过那道浅痕,发现它印在肉里,不会消失。

  「你还记得我们在泰国相遇的情况吗?」凌苳低声说。「当时我从背后紧紧抱着你的腰,右手抓着你的衣扣不放,这就是当时留下来的印子。」

  「钮扣印子怎么会留这么久?」他执起她的手,拇指一再滑触那道小痕。

  「因为你那天的表情太有趣了,以后只要我想到你就忍不住用指甲去戳它。」她仰起头,眼中诚挚的爱恋几乎让人心醉。「后来我一个人去日本,有时候晚上想你想得太厉害,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哭,又会忍不住去揠按它,抠着抠着,这个印记就这样留下来了。」

  郎霈执起她的手,在那个记痕上轻轻印下一吻。

  「你知道吗?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而这个记号就是我初恋留下来的胎记。」她的手贴在他心口。「你在我的身体印下胎记,我也在你的心里印下了胎记,我们两个人都替彼此烙了印,再也解不开了。」

  「如果我永远都无法爱上你呢?」他深深望进她眼底。

  「你是爱我的,只是你的心头有太多疤痕,一时看不出我留下来的记号。」凌苳笑了出来,踮起脚吻他一下。

  「我不懂为何你能如此确定?」更奇异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那么否定。

  「看样子我们得花点时间让你明白爱情的样貌才行,我们从头开始好了。」凌苳挽起他的手臂,像只依人的小鸟。「郎霈,我对你是特殊的吧?」

  想到之前被她整得七荤八素,他重重叹了口气。

  「我没有见过比你更特殊的女人了!」这个评论可不全然是褒奖。

  凌苳不依地顶他一下。

  「好,那就从这里开始吧!以后,你每天都必须觉得我比前一天更特殊,然后,有一天早上醒来,你看着身旁的我,突然觉得我前所未有的美丽,你就会明白你已经爱上我了。」

  「就这样?」此刻,他已然感觉春阳下的她前所未有的美丽。

  「就这样。」

  「不会太简单了吗?」

  「没有人规定爱情一定要很复杂呀!」她轻快地回答。

  阳光洒落在她俏颜,她对他灿然生笑,那毫不遮掩的柔情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爱她吗?他有可能爱她吗?突然间,身旁有她同行的风景不再那般遥远。

  郎霈深呼吸一下,一阵殊异的饱涨感让他不禁把气吐出来,再吸一次,整个肺叶撑得实实的。

  说不出有多久的时间,他都觉得气息将尽,无论如何吐纳也吸不满,不知何时,阻塞在胸肺里的秽塞一扫而空,生平第一次他可以饱饱实实地吸满空气。

  多奇特的感觉!

  夹抱的木棉树串成一条甬道,甬道的起点是家园,终点,是一望无际的长空。风生水起,树动叶摇,莺与燕在这里,花与草也在这里。

  叮铃铃响,几个孩童骑着单车,从他们旁边经过。

  啊,他怎能忘了,最重要的,铃当声。

  它一直伴在他的左右。

  或许,试着去接受身旁多一个人的事实,并不是太困难的事。

  「反正到时候你若没爱上我也来不及了。」铃当的语气轻快到极点。「因为我从来没有装过什么鬼子宫避孕器。」

  也或许,最后身旁多的,不只「一个人」!

  尾声

  郎霈:

  许多看似不经意的事,最后往往有最奇妙的连结。直到那日你南下之前,你我和郎云三人的谈话中,郎云的一言点醒了我,我想我终于明白了。

  让我们一件一件来聊。

  首先,我一直不懂,当年郎云出车祸,我去医院里看他,你为何将我赶走。

  你给了郎云一个很好的理由:因为你害怕他醒过来之后又跟着我一走了之。

  可是,我想着想着,总觉得其中有许多奥妙。郎云和我在一起,与他回到郎家的事并不抵触,不是吗?你完全没有担心我不让他回家的理由。

  接着就是公公的事。倘若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你,你又是怎么知道公公与凌夫人的那一段过去?

  然后,当我猜想到,唯一能告诉你的人只有婆婆本人,结论便如骨牌一般,一个引向一个,把所有看似不相干的事件全牵连在一起。

  郎云说,心结从来不在他身上,他是对的。

  郎霈,其实你是想报复,对吧?

  我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当年那个大男孩的身影。他的父亲欺瞒他,他哥哥弃他于不顾,他的「母亲」痛恨他,而他还得在人前人后强颜欢笑,收拾残局。他心里该是有许多的恨与苦吧?

  母亲已经走了,能够承受你情绪的只剩下两个还活着的人。

  当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郎云,你又是什么心情呢?

  ——这个可恶的男人,将一切责任丢给你,成天在山林野地里逍遥,他有什么资格得到幸福?

  于是你遵从了你当时的执念,将我逼离郎云身边,而我也真的走了。

  但是,这个报复并没有让你更快乐。

  你太爱郎云,无法忍受他痊愈之后变成一部空洞的工作机器,不懂情不识爱,日复一日虚度人生。你的罪恶感让你绝望地想补偿,于是你努力在工作上辅佐他,当他最称职的左右手,扮演他和爸爸之间的润滑剂,不断委屈自己,成全整个郎家的和谐。

  你恨他们无意间对你造成的痛苦,却又为了自己的恨而感到罪恶。

  郎霈,不要再恨了。

  公公和郎云终究是平凡人,他们有情绪,有喜怒,他们的人生会失序,也会回归正轨。

  你越爱他们,就越恨他们;而你越恨他们,对他们的爱越苦。

  所以,不要再恨了,好吗?

  至于我这里,我不知道事情的发展若与现在不同,我是否有办法如此大方地说出口,但,此时此刻,有一句话我确实是真心诚意的——

  郎霈,你对我,不再有任何亏欠。

  我谅解。

  最后,脸皮薄的人不只你们郎家人,所以信上的一切只限于你我之间,倘若它流传出去,我将一概否认。阿门。

  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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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霈将信纸折妥,收进长裤口袋里,慢慢走出木屋外。

  前廊除了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凌曼宇,其他人全都到齐了。

  叔嫂两人视线相接,他轻轻点头,叶以心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们两个眉来眼去是什么意思?当郎云死了?」坐在对面的安可仰颇不是滋味。

  「我们都不在意了,要你多事?」凌苳咕哝道,招手让郎霈坐到自己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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