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不是。」
「喔。」孙映红困惑地眨眨眼睛,转回头,清脆的键盘声音再度响起。
已经是冬天了。白天的艳阳高照,却似乎没有带来丝毫温度的改变;夜里,冰凉的寒意袭人,钻过防备严密的门户,直透进心底。
刘余音盘腿端坐在床上,原本束成马尾的长发松开,夜一般的黑缎从肩头流泻而下,半掩脸上的神情,纤长的手指犹豫地探出,轻轻抚摸有些黯淡的浮雕银盒。
她不明白,那双沉默的眼眸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光景?
对她来说,占卜只是一种游戏、一种不太正式的心理谘商。她并不真的相信人可以藉由这些占卜道具,捕捉到神秘的命运纺线。
但是,对那个人来说,占卜的意义却似乎不只是如此。
她不认为他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除了这个理由,她也想不到其它更有说服力的说法,能够解释他对于这件事的执着。
今天下午,她很清楚察觉到,明欣学姐的话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是她却一点也不明白这其中藏着什么样的奥妙。
认识他一年,她觉得自己对那个人的了解,却似乎没有增加多少。
她知道他就读的科系、他不多话、知道他喜欢游泳、很会算命、知道他有一个有名的立法委员父亲、知道那张向来表情匮乏的脸,偶尔却会露出一抹让她心跳加速的浅笑--但是这些,都不是完整的王书伟。
她的心,像只贪婪的饕餮,饥渴地想要吞噬更多,但是越靠近他,她却越感觉到迷惑和一种奇妙的无助感。
那个人是一座深锁的重楼,而她找不到一个可以靠近的入口,只能在外头徒劳无功地打转。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会觉得好想哭--为什么她会喜欢上这么麻烦的人?
「余音?」
回过神,急忙戴上眼镜,遮住任何眼里可能泄漏的表情。「工作做完了吗?」
孙映红点头。「陈老师要我问妳,上次妳跟Simon那组的报告,交到他办公室没有?」
「报告?我们早就交了。」她皱眉。「而且,陈老师为什么会问妳?妳这学期没有修他的课不是吗?」
「我在打工的时候碰到老师,所以他就顺便叫我问了……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那只是一个借口。刘余音叹口气,不想对好友奇怪的桃花运多做评论。
「没事,我等一下打封信提醒老师好了,他大概是忘了。」
孙映红点头,然后又好奇地开口:「那是什么?」指的,是那个浮雕银盒。
她楞一下,低垂了头,掩饰脸上无法控制的燥热。「……塔罗牌。」
「可是妳上次帮淑凤算,好象不是用这副。」
「这……」她咬咬嘴唇。「这是我的塔罗牌老师送我的,我不想拿出来用。」
短发女孩露出微笑。「看起来很漂亮呢,妳的塔罗牌老师对妳真好。」
想起那个「对她真好」的人,她的脸变得更红,心中涌起甜甜的温柔。「嗯。」
看着那只藏着希望的盒子,突然间,她的勇气又回来了。
或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
他本来就不是懂得表达情绪的人,她早就知道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吧?否则,他也不会随便将这么昂贵的东西送给她,不是吗?
长发女孩看着被褥上紧闭的银质盒子,抿紧了唇,镜片后面的深邃眼眸忽而闪过一丝神秘的火光。
所以,她应该是有希望的,对吧……对吧?
「映红……」她吞咽一下,深呼吸。「我……妳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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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宿舍,寝室一角,白烟袅袅,空气里飘着奇异的熏香。
突然,缺乏起伏的声音响起。「瓶子不在。」
另一个人楞了一下,像是有点意外,瞥了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发言者一眼,然后才开口回答:「瓶子说他去家教。」
「纪祥也不见了。」
「他刚刚回来过,一进门就突然说他跟大头约好了,要拿几张烧好的A片去他们寝室。」
王书伟严肃地看看忙碌的好友。「……我知道了。」
萧远毅瞥他一眼,懒洋洋地笑。「谢啦,书伟。」
远毅总是有层出不穷的花样,有时候,是有点吓人。
「对了,书伟,你最近心情不好?」
王书伟看着他,有点意外。
「我猜的。」萧远毅打个呵欠,轻轻转动指问烧灼的金属。「你这一阵子的话很少。」
他微微皱眉,没有开口。
「我知道,你本来就不太说话,不过一般来说,你开口的次数,也会维持在一个正常的数字。可是这几天,你说的话大概从每天二十个句子,降低到每天五个句子这么少。」
「……没有这么夸张。」
一身白衣的男孩露出微笑,慢吞吞地耸肩。「那只是个比方。」
他点点头,表示了解。「男生变多了。」
「咦?」
「社团。」
「这让你不高兴?」萧远毅困惑地摸摸眉毛。「书伟,我以为你对女孩子没兴趣。」
「……我对男孩子也没兴趣。」
萧远毅扬高眉,有趣地瞥他一眼。「谢谢你告诉我,我本来还有点担心说。」
他举高右手,面无表情地朝好友比出中指。
另一个人却只是笑。「所以呢?社团的男生变多了,有问题吗?」
「明欣学姐说,这是有原因的。」
「当然,」萧远毅点头。「因为今年社上多了两个美女。」
他楞一下。「美女?」
萧远毅摸摸眉毛,奇怪地看了好友一眼。「不是因为这样吗?」
他沉默下来。「你是说……余音?」
「还有映红。」
他想起那个有着动人笑容的美少女。「孙映红是幽灵社员。」
「但是他们不知道。」萧远毅慢吞吞地笑。「招募新生的时候,我听说映红有去帮忙吧?」
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点头。
「所以?」
他沉默半晌。「我明白了。」
「那就好。」萧远毅露出有趣的眼神,打个呵欠,不打算追究好友究竟明白了
什么。「好了,书伟,把衣服脱掉。」
「有必要吗?」
「你如果不担心血沾到衣服上的话,也没关系。穿著衣服,我们一样可以做。」
「……血?」
「我还没什么经验,技术可能不是很好。」
王书伟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好友,没有说话。
「不要担心,」这学期参加了国医社的好友举高手上的不锈钢针,好整以暇地微笑。「我会尽量温柔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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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他楞了一下。
柔顺的乌黑长发散落,遮盖住半边脸颊,少女屈身抱膝,头侧靠着旁边冰凉的墙壁,窝在阴暗的墙角……
睡着了。
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光爬上女孩精致的脸庞,映亮被咬得红透的嘴唇,卷曲的长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清晨的露珠,反射出奇异的光彩。
刘余音。
他瞥向墙上的八卦钟,同一个时间,从远处传来下课的钟声,他没有迟到。十点整,正是他们约定的时间。
……她是什么时候到的?看那个熟睡的模样,似乎已经在这里好一段时间了。
话说回来,这个推断不一定准确。毕竟,他也认识像远毅那样,随时随地可以倒下来睡死的人。
男孩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凝视室内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