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令他们破天荒聚集共赴一战的,也惟有沈似峰!
“大家好。我知道你们一定有满肚子的感想和感触。”沈似峰浅笑道。“不必客气,请尽管畅所欲言。”
先开口的是毒螫。深沉诡谲却又英俊倜傥的毒螫。
“沈似峰。你费这么多劲,无非只是要证明你比尹教主强。可惜,你永远没办法证明这一点。”
“为什么?”
“因为尹教主是人;你不是。你可以做到杀父弑母,尹教主却无法大义灭亲。
面对亲手抚著长大的儿子,他终究狠不下心,才会处处受你限制。这不是他的弱点,而是因为他有人性。这次就算你能成功地干掉尹传雍夫妇,毁掉悉陀夜教,也只能证明一件事---慈父对禽兽儿子手下留情。”
毒螫笑一笑,漫不经心继续道:“你永远比不上尹教主。其实你心里很明白这点,却死也不服输,偏要像小丑一样玩花样。”
“毒螫不愧为毒螫,果然针针见血!”沈似峰鼓掌称赞。“接下来该轮到谁发表高见?”
“别人都认为你可恶、可耻或可怕,”饿豹说,“我只觉得你可怜。”
“哦?”沈似峰兴致勃勃,“愿闻其详!”
“你要当沈似峰第一,不要当尹传雍第二,所以才要消灭属于尹教主的一切。
他全力栽培你当接班人,你却告诉自己说你不屑要,因为你比他强,一定能够创出比他更辉煌的天下!事实上,你不是不屑继承,而是不敢!你知道自己无法青出于蓝!你心中早就高下分明,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超越完美的父亲,你只是没有勇气承认,连对自己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你把尹教主当成敌人,无法忍受他的存在,因为他的存在总是提醒著一项事实---你不如他!你把自己的一生都放在他的阴影下,苦苦挣扎,永远摆脱不掉心魔的纠缠!这世上最可怜的是两种人,一种是必须靠自欺才能活下去的人,一种是﹃心﹄不由己的人。恭喜你,你恰好两种都是!”
沈似峰哈哈大笑,依然不忘鼓掌称赞。“非常精辟入微的一篇演讲!实在精采!”
饿豹,威凛粗犷且豪迈不羁的饿豹,却只是无所谓似的斜睨电视上那张得意笑脸,暗地思量:这只丧心病狂的禽兽,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其实饿豹与毒螫都深知,他们刚才的剖析并非准确无误。
沈似峰太复杂了。举凡这类聪明绝顶的偏执天才,其人格特质必定复杂无比,甚至连自身亦无法真正掌握。因此饿豹与毒螫所言,或许仅切中沈似峰心理的某些层面而已。
但,这已经够了!只要两人的话能扰起他心湖一丝涟漪,就有希望能乱他阵脚!
到目前为止,沈似峰都是处于全稳的颠峰状态,像一座防卫严密滴水不入的城堡,惟有令他自己动摇,五煞才有趁隙突击的胜算!
“鲨老大,换你了。”沈似峰笑道。
“当年,我们四个都只有十岁左右,﹃天罗地网﹄也只是闹著玩的,却能够把一只疯狗赶跑。”狂鲨轻松道,立意与两位兄弟相同---扰乱敌心!
“今天,我们已经不是十岁了,疯狗变成老狗跑回来,我们又怎会没办法对付呢?”
没有人是毫无弱点、毫无破绽的!狂鲨臆度:沈似峰自认已天下无敌---这岂非正是他最大的弱点与破绽?
“不管是十岁还是三十岁,在我眼中,你们永远只是四只小猴子。”
任他恣意戏耍的心猴子!
沈似峰表面上仍旧一派镇然,但,心底深层某处脆弱却隐隐被击中……老?
古往今来,哪个强者敌得过岁月,逃得过凋零?
“鹰老二,”他笑望著魔鹰,“你向来惜言如金,不过看在大家聊得这么起劲的份上,你就破例也贡献一篇演说,凑凑热闹吧!”
冷酷的魔鹰始终冷酷。当然不会破例。
从刚才一连线开始,他寒眸中两道厉芒便一直锁定在沈似峰身上,不曾稍离。
沈似峰的功夫尽得尹传雍真传,融通各门各派,尤其最擅暗器。这些年来他精进苦练,伺机再起,一手独门暗器更臻出神入化之境。
魔鹰本身是研制武器、机关方面的天才,因此对于沈似峰的暗器,自是苦思抵御破解的方法!
一个连父亲也暗算的人,除了自己之外绝不信任世上任何人,而且时刻都严防别人暗算,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什么可能突袭得了他?……难道,沈似峰真的毫无破绽?
世间没有不死的人,更没有不败的人!魔鹰坚信。
“小邪!我的好女婿。”沈似峰转向邪犰,“你要不要来段总结?”
邪犰走向电视。他的总结是用做的,不是用说的。
只见他怒掌一劈,电视顶上的精密仪器立即飞摔落地。
眼前大银幕顿呈一片漆黑,但沈似峰的脑海里依然留著五道慑人彪影。他愉笑,站起来,大步离开会议室,心下盘想:狂洋之鲨、魔界之鹰、饿林之豹、毒世之螫、邪域之犰……都是智勇双绝,能人所不能的奇才!
可惜,不久后,这世上将不复再闻悉陀夜五煞的名号,也不会再有悉陀夜教这个神秘组织!取而代之的,将是他沈似峰创立的另一个更强大的教派,以及他秘密培训多年的菁英!
***
邪犰再度来到海边的游艇,沈似峰亦很大方的让一对小情人见面。
反正,房内布满监控电眼,邪犰的一言一行都无可遁形。
乍见他,尹汐池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狂喜狂悲,心绪紊乱汹涌。好想放声大哭,好想扑入这熟悉的胸壑里,渲尽所有的痛苦、哀伤、委屈!
重温那夜,两人相拥而眠的那种甜蜜温馨的感觉!她是他的;他是她的……他们有长长的不能分割的过往岁月,更有真心相守的未来……然而,一接触到邪犰肃容上两只怒眼,尹汐池刚抬起的脚立刻硬生生又钉回地面上,冲至喉头的嚎声也立刻梗住,全化作静静淌泪,她哽咽地问道:“我妈咪怎样了?不要紧吧?……”
邪犰缄默。只是死死的盯著她。
“我……”她垂下头,不敢迎视。觉得这一刻的小邪,好冷漠、好陌生!
他终于开口了。“记不记得我说过的---如果哪天我要你相信我,你一定得相信!”
怎么不记得?就是那夜,嬉骂打闹问他突然冒出这句严肃的话!尹汐池心想。
紧咬下唇,头垂得更低,她没有办法作出任何回应。
她很愿意信赖他!可是他为了达到令她憎恨生父的目的,竟恶劣地捏造如此丑陋的故事,要她如何能相信一个字?
“你要怎么样才能醒悟?”邪犰握拳暴吼。
尹汐池吓得一震,悲愤抬头。“你……你又是来找我吵架的?”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遭逢人生巨变,饱受折磨,最需要一副宽厚肩膀依靠的时候,她最爱的人会站在和她敌对的位置上,冲突争执不休?
他难道不知道,他的安慰与扶持,是她此时脆弱的心灵急欲汲取的力量?
“你有种就杀了我,否则就请你马上离开!”她赌气道。再吵也吵不出什么结果!何况,她已经累得不想跟他争辩!
“沈似峰强暴了自己年仅十五岁的妹妹,把她迈上绝路!又企图暗杀自己的义父,毁掉原本幸福美好的家庭---”
“住日!”尹汐池打断。本无意和他多宝唇舌,但再次听到亲生父亲被诬陷,教她如何不气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