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吗我会站在这儿做关于杰狄·麦考罗的白日梦?
她一扭脚跟离开了这间房子,步履坚定地从厅廊和楼梯上走下去。
楼下和楼上一样安静。阿西莉找到厨房之前,误把头伸进了一间起居室和一间事务室。这幢房子老派而迷人,但是里边不作矫饰的稀疏陈设让人想到它的居住者是一个男子。一只早期的美式沙发正对着一座大而粗拙的石砌壁炉,沙发上没有靠垫,一只皮制大摇椅是照着一个男人的身量做的。屋里没有任何散发着香味的绿色植物或鲜花,主基调是土黄色。
厨房是一间宽敞的正方形屋子,屋里有足够的空间,在窗墙的壁凹里放着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冬日苍白的阳光泻进窗户里来,给这屋子抹上了一层怡人的亮色。阿西莉走过地上铺着的绿白花地毡,来到多节疤松木制成的橱柜旁,一部电话挨墙放着,墙边是通向外面封闭式走廊的后门。
阿西莉按电话号码顺序敲着拨号盘,耳朵里响着嗡嗡声。她拨往纽约市,查到了桑德斯大夫办公室的号码。
“下午好,”电话里传出一个愉快的声音,“这里是桑德斯大夫的问讯服务处。我能帮你忙吗?”
“劳驾,我需要和桑德斯大夫直接通话。有很重要的事情。”
“很抱歉,桑德斯大夫出城度圣诞节假去了——我想是去了巴哈马群岛。但是奥克兰德大夫会为他处理所有的会诊。我将使你和他的护士取得联系——”
“不,等等,”她还没来得及把电话转过去,河西莉就打断了她,“我不需要找大夫看病。”很快地,她解释清楚了自己的难处,但是尽管这位妇女对她表示同情,却无能为力。
“你所有的病历可能都存放在桑德斯大夫的办公室里,奥克兰德大夫不会接触过它们。恐怕在桑德斯大夫回来以前,你不可能查到你所需要的记录,而桑德斯大夫在两个星期之内是不会回来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设法找到他的护士,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
阿西莉心里有点勉强,可还是对她提供的帮助表示满意,她答应过一会儿只要从那护士那儿得到消息,就会回电话给她。她谢过她,把电话挂上,茫然无措地望向窗外那片白雪覆盖的风景。
她能够打赌说她没事,不会传染上腮腺炎吗?或者她应该返程回纽约?她不愿就此罢休离开爱达荷。她的日程表排得如此满满当当,以至于天才晓得什么时候她才能够再得到两周时间出来放松放松。
她烦恼地叹了一口气,查了一下琼妮的电话号码,给她拨了过去。
“阿西莉!”琼妮的声音顿时从电话里冒了出来。“我正开始前咕呢,怎么你还不来电话!你刚醒?”
“对。”阿西莉轻轻一笑,把电话线缠到食指上。“我几乎不相信我这一睡就快到中午了。这些年来还没有过这种事!”
“那是因为这些年里你一直没有过真正的假期。”琼妮反驳道,“你和桑德斯大夫联系上了吗?”
“差不离吧。”
“你说‘差不离’是什么意思?”
阿西莉马上把这件麻烦事解释了一遍。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终于说,“我讨厌飞回纽约,但是另一方面,我也不愿意不小心染上凯茜的腮腺炎。”
“你两样都不用担心,”琼妮毅然说道,“就呆在你现在呆的地方,直到问讯处找到桑德斯大夫的护士。”
“呆在这儿?在杰狄的房子里?”阿西莉震惊地尖叫起来。“你疯啦?我不可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琼妮要求她回答。
“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男人!他也不认识我!你怎么会想着他能让我在他家里无限期地呆下去呢?”
“哦,看在上帝份上,阿西莉!你太敏感了。不过就住几天嘛——就住到问讯处和桑德斯大夫的护士联系上为止。”阿西莉没有吭声。“求你了,”她好言好语地哄她,“我有两年多没见到你了,不能容忍你又掉头回东部去。要是你住在杰狄的家里,我至少每天都可以打电话和你聊聊天。而且,”她又补充道:“要是你现在就回纽约,你姑妈就会把你圈得死死的,天天都干活,一刻也别想休息。”
尽管阿西莉很担心杰狄·麦考罗对她这位不速之客会怎么看,但是她很清楚,若是缩短这次来访琼妮将会怎么想,因为她自己也会有同感。琼妮是她最要好的朋友。阿西莉八岁就成了孤女,由别人带大。两人住在纽约州北部一所学院的同一间屋子里时,琼妮成了她时常需要的姐妹。有那么四年时光,两人形影相随,亲密无间。后来就毕业了。阿西莉很不情愿地回到了纽约市,在她姑妈的严格监护下整天做模特儿,而琼妮回到了爱达荷,嫁给了她那位牧场主未婚夫,毕业之后三年,琼妮去纽约造访过一次,阿西莉在布莱克和琼妮约她相见的时候,去过西雅图和旧金山。最后一次去旧金山,已经是两年以前的事了。
“你不希望我回东海岸,我还不希望离开爱达荷呢,琼妮。”阿西莉承认,她在留下来的愿望和恳请杰狄·麦考罗高抬贵手之间犹豫不决。“可是我跟麦考罗先生还没有熟到可以求他让我住下来的地步!”
“不管怎么说,不过就住几天麻”琼妮很自信地说,“问讯处明天就可以跟大夫的护士取得联系。”
“或者根本就找不到她。”阿西莉忧郁地说。
“别那么悲观。”琼妮责怪地说,“他们随时都可以找到她。她会查看病历,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你接触了凯茜的病毒会不会平安无事,你就可以搬到我这儿来,我们就可以过一个快快活活的圣诞节啦!”
阿西莉笑出声来,妥协了。
“好吧,好吧!我认了,等杰狄来时我跟他说,向他解释我的处境。可是我要警告你,琼妮,要是我觉得他真的并不想让我住下来,我就赶下一趟班机回纽约。”
“他不会介意的,我担保!”琼妮快活地说。她从厨房窗户望出去,看见杰狄那高大、阔肩的身体正穿过谷仓和住宅之间的那片空地走过来。“尤其是在我跟他说过之后!哦天啊,阿西莉,我听到凯茜哭了!”她说,显然忽视了这件事情。“我得走了!等一下再跟你说。”
琼妮挂上电话,推开厨房的门跟杰狄打招呼。在他几大步走过两人之间的那段距离时,她的脑子飞快地转起来。昨天晚上杰狄抱着沉沉欲睡的阿西莉站在她门口,在那一剎那,她看见他脸上有一种温情,这种温情已经消失有十年了。而阿西莉通常对待男人的那种有距离的礼貌,却被一种羞涩而信赖的好奇心所取代。琼妮面对这样一个不期而至的机会一一把她两个最要好的人儿撮合在一起——简直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
阿西莉去问那位粗鲁的牧场主,她是否可以在他妹妹的卧室里住一两夜。尽管琼妮作了保证,她还是忘不了琼妮建议她住进杰狄妹妹的那间空房时他的那张脸。虽然,他并未说过他不欢迎她来住,但是他也没有说过他欢迎她。事实上,他那种冷漠的表情让她相信,他对事态的发展并不感到高兴。
她叹了一口气,确信这种担懮毫无意义。她环顾了一眼明亮的厨房,感觉非常良好,好象这是一个井井有条的家,尽管阿西莉从琼妮那儿知道,杰狄是个光棍。那只多节松木橱柜和白色电炉还有冰箱都是50年代的式样,阿西莉深信厨房这么富于家庭情趣,完全归功于杰狄的母亲。一只洗过的咖啡杯孤零零地躺在白瓷水槽里,咖啡壶搁在白瓷电炉上。她走到电炉旁,伸出犹豫不决的手指摸了摸咖啡壶。那壶冰凉冰凉的。杰狄一定已离开有好几个小时了。她马上想到,他会不会回来吃午饭呢,可是一瞅那冰箱上方的挂钟,她才知道此刻已经快1点钟了,早就已经过了午餐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