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克。”她自言自语。
给他脱夹克衫可不是件轻松的事。他是一个大块头的男人,庞大的身躯顽固地拒绝滑出来。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好不容易褪掉他的衣服。她吹开挡住眼睛的头发,去解他的蓝色法兰绒衬衫和汗淋淋的内衣,一撩开那些衣服,她的嗓子眼都快干了。一丛黑毛顺着他那宽阔的胸膛溜下去,消失于牛仔裤的腰带下面。他哼哼起来,在床上动来动去,肋部结实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将她的目光引向那道通向肚脐的黑毛,那毛变成了一道细线。
阿西莉想都没想,就伸出一只手指,去摸他腹部的纽扣。他那长着黑毛的棕色皮肤摸上去暖暖的。阿西莉好不容易才摆脱掉这种观看和触摸的快感,迫使自己集中精神去脱他的衣服。
尽管她很不情愿,可是脱衣服这件必须做的事迫使她挨近他。她用鼻子抵住他锁骨下面震颤着的结实的肌肉,一面伸出胳膊抱着他,一面扯下那些顽固的衬衣。正当她将杰狄那疲软的身子拉向自己,脱掉那些衣服时,他语无伦次地咕哝了几句,胳膊搭到她身上,一把将她搂过去。
她不大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一方面是因为他咕咕哝哝语句不清,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紧张到了极点。她每呼吸一口气,都能闻到他头上混合着剃洗味的男性麝香体味,还有一股烟味。她把脸偏向一边时,他那毛茸茸的胸毛扎着了她的鼻子,搔着她的脸蛋。
他那平滑的棕色肚皮上有一涡黑卷毛,她能够一览无余地看见。她正看得入迷,那肚皮好象被冷风吹了一下,动了起来。她连忙抬脸去看他的脸,发现他睁开了眼睛,黑沉沉的目光热辣辣地盯住她。
结实的胳膊搂紧了,一只手摸向她的肩膀和颈背,去撩她的头发。就那么一抖,马尾辫的发卡松脱了,他的手指揪住了厚厚的黑发,让她动弹不得。
“你有一张最最漂亮的嘴。”他痴迷地说,目光掠过她的脸,固定在双唇的线条上。“自从我在那间酒吧的镜子里抬头看见你,我就特别想尝尝它。过来。”
他动了一下,头弯得更低,把她拉得更近。还未待阿西莉表示抗议,他的唇就已经轻轻地贴在了她的上面。他的嘴带着体内的饥渴在她的嘴上抚慰着,掠过嘴角柔嫩的肌肤、下巴和鼻尖,轻缓而充满了欣赏,最后带着不容置辩的强悍和专断驻留在她的唇上。这种体验是阿西莉从未有过的。
她清楚他病了。她心想他也许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潜意识里她明白地知道她应该阻止他,但是他那种单纯直率的激情简直势不可挡。她已经习惯于男人仅仅把她当作一尊看得见摸不着的偶像,却没办法抵抗男性肉体对她的进犯,所以这会儿只是含混不清地低声发着抗议。
他的嘴如饥似渴地在她嘴上游动。阿西莉正想着如何应付他那吓人的所作所为,却仿佛听见了一声快乐的呻吟,火热的情感潮水般地在体内涌动。
她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肌肉正在挤压她身上柔软的曲线,他那有些粗糙的舌头抵在她嘴部光滑柔润的肌肤上。
她正想着自己就要被这阵快感弄晕了的时候,他嘴上的压力减轻了,扯着她头发的手也松弛下来。这个她被动地贴着的壮实躯体忽然之间紧张起来,肌肉一块一块地绷紧了;好象在抗拒着什么。他挣扎了一下,终于晕厥过去,双臂极不清愿地从她身上滑落下来。阿西莉与其说是听到了他嗓子眼里的抱怨声,还不如说是感觉到了他的抗议。
阿西莉迫使自己那双颤抖的手臂把身体支起来,又把杰狄那不听使唤的手指从自己的唇上推开,那嘴唇因为刚才他那张大嘴的压迫还没有褪尽残痕。她使劲把一头蓬乱的秀发从脸上甩到后面,颤抖着吸了一口气,俯视着杰狄那张结实的脸。她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还停在他那光裸的胸前时,已为时太晚,只见那黑色的卷毛缠着她苍白纤细的手指,手指抵在他棕色皮肤上。
她从那诱人的暖肤和充满阳刚气的肌肉上迅速收回手指,当她察觉到自己正贪婪地盯视着他的身体时,羞红的脸颊变得更烫了。他被造物主造得实在精妙绝伦,有着宽阔的双肩,往下渐渐变窄,延伸到肌肉发达的胸部,再到更窄的腰际。他的肋骨和平坦的胃部被一些带状肌肉极好地勾勒出来。
他的一只手抚在她的臀边,阿西莉轻轻把自己的一只手送到他那握成杯状的掌心里,她的指尖探到了硬硬的厚茧。他靠艰苦的劳作获得了一副健美的身躯,而不是靠健身城里的锻炼,阿西莉感到一阵强烈的自豪感袭来。这对她来说是一种陌生的情绪,却是根植于他那男子汉气魄里的一种本能,这一点她马上就意识到了。
杰狄的嘴从她嘴上松开很久了,阿西莉还在体味刚才的那阵狂欢。她已经完全被这男人身上的一切迷住了,而他现在正毫无知觉地躺在那张大床上。这种情形是这样的特殊,以至于她几乎不相信它在发生。很久以前她便任凭自己对两性肉体关系失却了兴趣,虽然她还没有放弃编织一些很浪漫的梦。她的梦如此不期而至地成了现实,让她很是吃了一惊。如果他的话语和动作意味着什么的话,那就是他也被她深深吸引住了。
阿西莉迫使自己站起来。她必须停止做有关他的白日梦了,还得给他脱衣服呢。庆幸的是,他已经翻了个身滚到一边去,把衬衫退了出来,阿西莉捡起衬衣,把它扔到地板上的夹克衫上面。
她充满疑惧地看着他快要脱光衣服的身体,决定不脱他的牛仔裤。虽然她很清楚,不穿那裤子他会睡得更舒服一些,可是她没有勇气去解开拉链,把那条旧牛仔裤从他两条长腿上退下来。她把他的头扳起来,塞进去了一个枕头,一边把他在凉凉的白枕套上安顿好,一边感受着指缝里他那丝一般的黑发。她在橱柜里找到一块薄毯子,把它铺开盖到他的腰腿上。
琼妮说要给他用海绵降温的,她想起来。只是这么拿块凉布给他一遍遍擦拭,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治疗手段。而这时候她的胃偏偏感到了一阵疼痛。别添乱了,她严厉地叮嘱自己,这儿已经有个病人了。
过了一会儿,她就把所有的训诫全忘到九霄云外,跟没事儿似的拧了一块湿毛巾敷在他一脸嶙峋的骨头上,这张脸不知为什么在沉静中变得更年轻也更容易受到伤害似的,浓密的睫毛连着眼睑盖住了那双火辣辣的黑眼睛。阿西莉耸了耸肩,不再责备自己,只是沉迷于一遍一遍地拧出湿毛巾来,盖到那缎子般光滑的棕色皮肤上。皮肤下面鼓凸起二头肌和一条一条的胸肌。
杰狄在稠浆一样又浓又黑的黑暗里游动着。它粘着他,拖拽着他挣扎不宁的神智,直到这神智不情愿地妥协,变成淡淡的灰雾。突然,他意识到了三件事。他现在正发着烧。他的喉头跟沙漠里的沙一样干。他需要去浴室,现在,马上就去。
他使劲抬起那重得像有铁砧子压着的眼睑,一把掀开毯子,把脚往床边一搭坐了起来。这时一阵彻骨的晕眩袭来,他双掌捧住疼痛万般的脑袋歇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