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色一黯,极力抹去心底莫名而起异样情绪,和甫推门而入,瞧见她在昏黄烛光下纤
细而孤单的身影时,蓦然而起的心酸——
“我……”风萧萧因他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无措,“你……怎会来?”
“你似乎忘了,这是‘我们’的房间。”他刻意强调‘我们’二字。
“我……没忘。”她心猛地一跳,垂着首,轻道。
她自然记得,只是自从他们成亲后,他便始终夜宿书楼,这间“新房”,他可是一次
也没进来过……
怎么,她很怕他么?
易水寒将她的惶恐和慌乱看在眼里,心里因这样的发现而气闷。
“你瞧瞧这是什么?”放下她带伤的手,他口气愠怒。
风萧萧眨眨眼,这才发觉自己指上的伤口,和手里那块绣了一半、已被血染污的锦绫
布。
“对不起。”她卑微地道歉,以为他怪罪她弄脏了布,“我没发觉……我待会儿再重
绣一块……”易水寒闻言愕然挑高眉,不可置信。
怎么,她以为他是在关切那块无关紧要的布?
她究竟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你……”他气得咬牙切齿,“你真是会惹怒我!”
她因他的怒气瑟缩了一下,始终垂着首不敢抬起,声如蚊蚋:“我不是故意……”
“风萧萧!”他的忍耐已达极限,暴吼一声,制止她的胡言乱语。
她惊得抬眼,正好瞧见他对她扬起手。
她吓住了,不明白他为何那样生气?以为他要动手打她,本能地闭起眼,握紧了粉拳
——
须臾,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发生,她讶然睁眼,却瞧见他大步走来,将锦布毫不在意地
往旁一丢,而后抓起她的手细细察看。
“你该死的究竟还有没有知觉!?”
风萧萧傻了眼,忘了将手抽回,只是呆愣地瞧着他的动作。
夫君……怎么?他不是在生气……她毁了那块布么?
她就这样傻傻地任他捉着手,吃惊而呆茫地望着他查看她的伤、替她止血包扎,动作
轻柔得几乎令她忍不住红了脸。
而那块被扔至一旁的云纹锦布,他是瞧也没瞧一眼……
房内霎时变得宁静,方才火爆紧张的气氛一变,转为祥和平静的细腻温情,他轻缓而
专注地处理她的伤,她感受到他粗糙却温暖的手,沉迷在他难得展露而令她心头狂跳不已
的温柔。
两人皆静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待包扎完成,他却仍是握着她的小手,没有放开。
那股暧昧而绮丽的氛围包裹住两人,风萧萧视着被他覆住的手,并没有试着抽回,反
而轻轻抬首,和他始终复杂深邃的眸对望。
她瞧见他口唇轻动,似要言语,蓦然一道声音插入——
“夫人,你铁定是饿了,紫苏为你送来了……”清亮的女音随着敞开的门扉轻脆地传
入。
彷若一道雷劈醒了两人,也打破了这绮情迷思,双方皆微微一震,易水寒墨黑的浓眸
恢复了冷然,放开她的手;风萧萧有些无措地垂下头,也同时将手抽回。
“呃,主……主子?”紫苏兴高采烈的笑脸瞬间转而错愕,甫跨入房门的步伐也猛然
一顿,双手捧着托盘僵立于原地。
一双眼骨录录地转了转,又仿佛嗅出房里有些不寻常的气息,紫苏尴尬万分,似乎明
白自己此刻出现得不是时机。
“紫苏该死,不知主子在此。”她努力保持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将托盘搁置于桌上,
“既是如此,就不打扰主子和夫人……呃……‘休息’,紫苏退下了。”
语毕,偷偷觑了两人怪异的神色,随后不敢再多待,轻巧地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房内再度只余他们二人。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易水寒视着面前的一盅膳食,清了清喉咙,嗓音有些沙哑地道:
“快吃吧。”
“我不饿。”风萧萧为难地摇着首,她是当真没有食欲。
乍闻此言,易水寒一双剑眉又不悦地蹙起。
都瘦成这样了还不吃?是存心要饿死自己?
她望见他冷冽而饱含怒气的眼,只得轻道:“我、我吃就是了。”
素手端起紫苏送来的膳食,勉强吃了几口。
易水寒见她如此,不由得放缓神色,轻叹一声,道:“不要怕我。”
在她眼中,他当真是那样可怕?
而后转念一想,又自嘲地扬起唇。是呀,他怎会不可怕呢?他从未好好待过她,如今,
她又认为他杀了她父亲……想来他不但可怕,还可恨吧?
她讶异地抬眼,不懂他今日为何一再反常,却……奇异的让她……欣喜。
“我没有怕你,夫君。”她认真地看着他,“真的没有。”
而后垂下首,静静喝着热汤,没有再开口。
随后又是窒人的沉默,易水寒霍然起身,淡道:“你休息吧。”
她正勉强喝完紫苏送来的膳食,见他欲离开的势子,心蓦然一急,未及思索便道:
“别走——”
他的动作僵住,她也是。
他极缓慢地回首,深深地凝视她,“你不知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眼见她瞬间涨红的娇美芙颜,他的眸色转暗。
风萧萧话方出口便后悔了,心慌地垂下首,不敢直视他。
“毕竟……这是我……我们的房……”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几不可闻。
他走上前,伸出手,以自己都讶异的轻缓力道,抬起她的头。
四目交接,视线交缠。
风萧萧直直望入他的眼,感觉被他贴住的颊温暖得几近火烫。
“或者,你要和我谈谈……爹爹的死?夫君。”她的喉咙有些干涩,眼眶却润湿了,
“为何……要承认?我都明白了……”
他一震,倏地放开她。
“那样大的事,底下的丫头们藏不住话,一一同我说了。”她愧疚地咬唇,“我……
那样误解你,你又为何要承认呢……夫君。”
这些日子,她也并非毫无所觉的啊。
所有的事,包括工坊失火、爹爹冤死、所有的一切……她都明白了。
“对不起,夫君,对不起……”呢喃轻柔的泣诉,却狠狠撞进他的心扉。
他的脸颊抽动着,几乎就要伸手拭去她的泪。
“夫君……”她轻唤,却在下一瞬望见他的手在半空中一顿。
“你……好好休息。”紧绷而冷然地抛下话,易水寒缩回手,以让人错愕的速度咬牙
离去。
在转身之际,他锐利的眸没忽略她失望而悲伤的眼——
你,在做什么?他懊恼地自问。
又在犹豫什么、害怕什么、坚持什么?
他真的一点也不懂……
有生以来的首次,他心乱如麻,茫茫然了。
“呵,你终究……还是恨着我呀,夫君……”
在他离去后,风萧萧望着紧闭的门板,凄然苦涩地笑开来。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夫君……”
火中的残蛾尸体已燃尽,而自己呢?恐怕也已体无完肤了吧——
叶家工坊已垮,放眼望之,天下再也无人能与易家争锋,所有原先所属叶家工坊里的
富家大户们纷纷转向易家订制布匹,使得本就生意兴隆的易家工坊更加忙碌,订单应接不
暇;即使当初烧毁的宅子已重新再建完成,且规模比先前大了许多,更加聘人手,重金广
收天下织绣人材,日日马不停缔地赶工,仍是供不应求,尤其前阵子易家推出的新款绣图,
更是造成了前有未有的疯狂抢购,人人皆以能穿着易家织造坊所产出之布匹衣裳为傲。
易家工坊如此盛名,不仅许多高官贵族们赞不绝口,连宫里的众多嫔妃们也极爱,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