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突然,她身后有了声音。
元如愿温柔地笑了笑,这次心情轻松了些,脸上的笑靥明媚地绽放开来。
「呵,该不会是你家人来寻你吧?」
刷……刷……窜动声越响越剧,越来越接近。
一听出异状,元如愿心里暗暗喊了一声糟,她没时间多考虑,赶忙抱住兔子拔腿便朝反方向的草丛中仓卒跃入。
「快!快!快!别追丢了!」
「围上去!从前头围过去抄了她的去路!」
「哼!费了那么多工夫,就不信这回还会逮不到!」
剎那间,就只听到几个汉子七嘴八舌地吵翻了天,要不是刚刚等待埋伏的片刻需要稍微闭嘴安静一下,他们这几个绝不可能忍得住这么长的时间不吵嘴。
「放……放开我……放开我们……」
元如愿尖叫着趴在草丛里,胸前还压了只无辜的小兔子,那几个看起来没什么好脸色的汉子则一人按住她一只手或脚。
「放?这里有谁敢放了妳啊?」
不提还好,这下子讲开了,眼前几个连月来负责追踪元如愿的汉子全变了脸色。
「别开玩笑啦!放了妳,那蟠龙第一号的当家哪放得过咱们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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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阁上灰蒙蒙的一阵腾云似雾,教人一步踏进去了想抽身都摸不清方向。
元如愿被推着往前迈出一步,无力的步伐便像是踩在云端上一样。
「不许怠慢了,还不快把元姑娘请进厅里。」隔着甬道上一层又一层色彩斑斓的帐幔,忽而传出了一声黄莺轻啼似的轻唤。
几个汉子一经指示,连忙加快脚步,火速把元如愿架入了厅中。
「唉,莽汉就是莽汉,怎么不懂得多照应一下姑娘家?」娇柔化骨的嗓音犹如穿透了厅上的每一根长柱,绕呀绕的回旋在每一双耳朵之间。
元如愿倾听着,仰起头,费尽力气眨了眨双眼,但怎么都眨不掉眼前那一大片迷茫的烟雾,此处除了朦胧,还是朦胧。
这地方……该不会就是镇上那能教人闻之惊魂的蟠龙第一号了吧?
「哈哈哈,我……我还没醉呢!」
厅旁的角落边摆了张桌子,桌前则瘫着一抹半伏的身影,那人右手执笔左手灌酒,总是饮几口老酒再挥几下画笔。
见状,元如愿心口一阵揪紧,没多思忖便奔上前去。
「爹……爹……」
但她脚跟都还没往前挪几步,身子便教一记强劲的蛮力从后方拎住,再顺着力道往椅子里一甩,不偏不倚跌坐了进去。
「啊!救、救命……」
元如愿身子一悬空,紧接着又莫名其妙栽入椅中,心也慌了,顾不得失不失礼,扯起喉咙便没命地尖叫。
倏地,一根黝黑的食指由她头顶而降,紧临在元如愿吓得发颤的嘴唇边。
「别……别杀我们,我跟我爹……我爹……」她盯着那根像在威胁她的手指头,从眼角偷偷睇一眼趴在桌上打盹的元八指。
天哪!大祸临头了,他竟然还睡得着?没错,果然是她没责任感的爹呀!
「吵死了,谁要杀人啦?本当家是要妳闭嘴。」
一张蓄着满脸胡子的脸庞忽地从元如愿椅子后头出现,一脚跨在椅把上,高耸的黑影将元如愿偷瞄老爹的视线全挡住了。
「哎呀,大当家的,你可真要吓坏咱们的贵客了。」
在一阵银铃般的浅笑声中,厅后的帐幔让人悄悄撩了开,露出了一张令人看了难忘的娇柔粉面。
微风轻拂,冉冉的烟雾在偌大的厅中盘旋缭绕,就像柳蟠仙的样貌和话语,彷佛怎--么吹也吹不散。
「哪有?我是要请贵客坐下来嘛,要不然跑来跑去多累。」柳蟠龙扁嘴回道。
人称大当家的他,正是蟠龙第一号门面上的老大。
既然有所谓的门面上,那暗盘下的管事主子,自然便得是能制得住这大当家的能人才行啰。
二当家柳蟠仙不介意地笑了笑,早习惯了大哥的粗鲁莽撞。
两兄妹同父同母双胞生,虽生了副几乎一样的净秀样貌,但性情和脑袋却完全不相同,他俩一人火爆、一人沉静;一人直来直往、一人行事周延。
一兄一妹还不到三十,便打着蟠龙第一号的旗帜在香河镇一带大小通吃了好几年,旗下经管的生意举凡烟馆、酒家、澡堂、赌场……样样皆不缺。
最近,更准备涉足「艺文项目」。
「元姑娘,别着慌,这里是蟠龙第一号。」柳蟠仙温柔慰问,说出来的一切像理所当然极了,彷佛这地方对外人而言根本不该是个虎穴。
「现下有咱们两位当家的保护,妳肯定绝对安全。」
元如愿抿抿唇,双唇干涩。人命关天她怎么会不慌张呢?别忘了,就是拜他们蟠龙第一号所赐,才会害得她此刻有家不能回的啊!
「你……你们为何说……说要请……请我来作客?为……为什么?」
「漂亮!」柳蟠龙忽地拍桌大吼一声,震得楼阁几乎在瞬间晃荡了几下。「妹子,妳看,我就说嘛,直接跟她把话讲清楚不是最干脆省事了?哈哈哈,还是直截了当好!」
柳蟠仙淡淡睇了兄长一眼,没答腔,也没预备响应他心血来潮的自言自语。
「不瞒元姑娘,其实,咱们会请妳来,是奉了元画师之托。」
「不会吧?我……我爹要……」
元如愿半信半疑,转过头看了看,元八指那只拽了画笔的右手抖了好几下。
此时,柳蟠龙拿了截乌黑的墨条往元如愿的掌心里塞。
「哪,拿去吧,妳爹说要是没妳这乖女儿在身边替他磨墨,他根本画不出东西来,所以……」他朝元八指的位置努了努嘴,原本斯文的一张脸因为凶悍表情跟大胡子而多了几分戾气。
听到这儿,元如愿心中生疑了。
别人掂不出她爹的底细还有可能,但她这做女儿的又岂会不清楚?
她爹自从妻子跟人跑了以后,连着几年染上了酒跟赌,那「八指」的由来,就是当初为了戒酒和戒赌,一时之间恼羞成怒、意气用事才剁掉了两根。
之后这几年下来,她爹酒仍照喝,赌也照赌,但就是没法子再提起画笔。
「可不是嘛!这话啊,可是他清醒的时候,当着蟠龙第一号招牌下所有人的面讲出口的哟!」柳蟠龙边讲话,边推着元如愿挪步至厅旁的那张桌子前。
元如愿立在元八指身畔,轻轻扯了扯老父的衣角。
柳蟠龙看不惯她秀气的举止,遂一掌重重拍响了桌面。
「元大师!本当家把你女儿找来了,这下子你可以依照原先承诺的,开始替咱们画图还赌债了吧?」
「呃……」元八指打了记酒嗝,抬起头,对着粗声粗气的柳蟠龙直傻笑。
「画!赶紧开始画出来!听到没?」
柳蟠笼没啥耐性,猛地揪起元八指松垂垂的手臂,想硬逼着他在画纸上交代出一点名堂来。
「大当家,您别……别这样!」元如愿见状,旋即倾身向前,按住了柳蟠龙揪着她爹的那只手。「我爹……他……醉了。」
她爹不只醉了,甚至连笔都握不好,更别提还要他再画出像从前那样教人赞不绝口的人物图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雪肤玉貌的柳蟠仙起身,由帐幔后悄悄走向了元如愿,唇畔仍是一抹柔似水的笑。
「既还不出银两,咱们蟠龙第一号也只好请元画师拿自个儿最值钱的物品来抵债了呀,元姑娘,妳说有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