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如愿转眸,偷望了屠二龙一眼,但她的手仍让另一个男人握着。
「唔,听起来是颇让人心动。」载泓点点头,像是在赞许对手似的说:「这样一比,我能给如愿的幸福的确跟你给的不太一样。我逭人嘛,喜欢一个人就会尊重她的意思,不管她心里想做啥,我都会尽全力支持,鼓励她放手去做。」
「笑话,难不成你要如愿妹子跟着你吃苦受罪啊!」屠二龙笑了,心想自己这下子稳赢了。「如愿妹子,妳就放心选一个能疼妳的人吧!」
天下有哪个女人敢将自己终生托付在一个满嘴浑话的小瘪三手上?女人嘛,不就是娶回家摆在房间里作伴吗?还怂恿她出门拋头露面?
载泓温柔的说:「如愿,妳可以自个儿作主,决定妳想要的是什么。」他准备随时松开手,好让她可以放心选择。
岂料元如愿不但没松手,更反而紧紧扣握住他。
「我这会儿,只想尝一口你说的那家炕烧煎包而已。」
她的掌心贴着他的掌心,温柔的笑从心底漾到了眉眼间。
就这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幻想中的那抹幸福滋味彷佛已扑到了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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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这家炕烧煎包的滋味很好吧?」
一口一粒的炕烧煎包把载泓的嘴塞得鼓鼓的,但他还是一个劲地急着询问元如愿的感想。
「嗯……嗯……」她点点头,舌头被烫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俩肩并着肩,穿过后街,步进长巷,只要再拐过几条巷弄,马上就能见到元如愿跟着尹之卿露宿的那间破庙。
「妳说,刚刚是不是就差一点?」载泓顽皮地对她眨眨眼,眼神中很是得意。
元如愿闻言羞红了脸,点点头,一想到方才载泓在大街上跟屠二龙的交手过程,她心里既紧张又雀跃。
人家说女儿家为着心上人的那种万般心绪,在这瞬间,她已尝到几分了。
「要是没让妳及时尝到这人间美味,信不信,我会一股气上来,将那只猪头三一脚踹出香河镇!」
元如愿眉心一蹙,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忙说:「以后别再跟人动手了,你这样,可晓得我会多担心吗?」
「放心,凭本公子的本事呀--」载泓正讲得兴高采烈,蓦地住了口,转眸瞪着她认真的表情。「妳……在担心我?」
「我不担心,难道还有谁会像我这样把一颗心放在你身上的吗?」元如愿才脱口就懊悔了。对一个女孩家而言,自己是不是表达得太露骨了?
载泓听了后,耸耸肩,笑着扬臂开怀地揽住她。「好,知道了,往后不让妳担心便是了。」
他的笑容很率真,像两人的关系发展本就理当如此似的,他倾身搂抱住她的动作也很自然,完全没一丝佯装或勉强的味道。
对她来说,他的存在就像空气一样自然,彷佛某天睡醒,眼睛才一睁开他已经站在面前。
那常常绽笑的唇眼中,夹带了一抹魔魅般的力量,教她虽然惊慌却又止不住地想更靠近……
「对了,我的画不知大师看过了没?」
载泓忽然一问,唤醒了恍神中的元如愿。
「喔,看……看过了。」她垂下脸,脑中一思及他前些天交给她的那幅春宫图习作,便不禁面泛潮红。
那天一奔回破庙,她便迫不及待地赶忙瞧了那幅画,犹记得她一摊开画纸,竟差点连人带画摔到地上去。
谁晓得他端庄的仕女不画,却画了幅神似他自己乔扮的女人,那容貌、那妆饰、那撩拨人的风情姿态,活脱脱就是两位当家的寿宴上,那哼着小曲一直不断戏弄她的「假奴家」。
「真的!那大师有什么看法?他说了些什么评语?」
「她说……」元如愿歪头,回想自己看过那幅画以后的感觉。
「嗯,大师怎么说?」载泓欺身贴近她,两人靠在一起像在讲悄悄话。
「她说,那幅画笔法工整,曲线也还算流畅,不过因为初习,仍带些模仿的匠气便是了。另外,她觉得画中那女子的样貌很眼熟,好象曾在哪儿瞧过。」
「哈哈,被发现了吗?大师果然英明哪!」载泓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有点稚气。「那女子不就是……我那咿得咿呀小奴家……」说着说着,他又唱起来了。
「嗯,我知道。」
载泓满心欢喜,兀自沉醉在须心画师的评论之中,没留心元如愿响应时的羞怯。
「哎呀!难怪大师会觉得眼熟,那日,须心大师不也在筵席上吗?我还特别找机会为他唱了几句小曲呢!妳还记不记得?」
「当……当然记得了。」元如愿仰头望住他,背抵着一堵灰灰的高墙。
她就是从那时起,才确定了自己一颗慌乱的心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呀!
「依妳看,我究竟有没有机会成为须心大师门下的弟子呢?」他脸上透着殷切的期待表情,与平常的流里流气全然不同。
「你就真那么想和须心习画?」
「那可不!」他整个人亢奋极了,只手越过她的肩头,半撑着墙。「妳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仰慕大师啊!有时连作梦,都还会梦见大师在为我介绍他那一幅幅构图精美的旷世画作呢!」
「如果,这是你真心想要的……」望着他诉说梦想时的神采飞扬,她想起那也曾在她梦境中出现过的俊逸脸庞,莫非梦中已预知了她对他的心动吗?「我……我答应就是了。」
「妳答应!喔!妳是指大师终于答应让妳领我去拜他为师了?」
她微微低首,虽觉得他的问话有些怪,却没多想。
这是头一回,元如愿放下了绘画春宫图在她心里的羞辱感。
之前因为怕让旁人知道,她甚至变得自卑自鄙、变得疑神疑鬼、变得情绪失控。
而他的出现更令她躁郁难安,惶惑着怎么会有人因为春宫图而备受肯定?
「太好了!那我得赶紧回府一趟。」载泓又跳又叫,活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子。「我真恨不得现在就能飞回去,告诉阿腾师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乍听之下,她心里压根没一点准备,惊慌失措地连忙伸手扶墙撑住自己。
他低头望了望,担心的问:「怎么?是不是又要晕倒了?」
元如愿轻摇螓首,忽然之间沉默了,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载泓探过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额。
「该不会是着凉了吧?那还得了!我得替大师好好照顾妳才行。」他一把将她搂进自己宽厚的胸膛里,边拍着她微微颤抖的背。
元如愿倚在他怀中,虚弱得快哭出来。
「才刚来,为何又说走就走了?」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载泓低下脸,贴近她小巧的鼻子,轻轻以唇点了点。「好歹我也得先回家准备一份丰厚的束修再来拜师呀!」
「哎呀!你这人怎么搞的?要怎么样才能懂我?」一急起来,她忍不住揪着他的衣襟嚷嚷道。「谁在乎你有没钱来着?」
「我知道妳不在乎,可是,我就在乎。」载泓正色,认真了起来。
她仰颈,凝视着他,眼瞳中盈满了泪。
他淡淡一笑,低头又亲吻她渐渐红了的眼角。
「虽说在我心里,像须心大师那样的才气纵横,艺高精妙,是拿再多的钱财也买不到的,但,这也仅是平凡如我辈者,一种表达尊敬之意的方式罢了。」
「你知道,都不重要,只要……我喜欢你就好。」她眨眨眼,情不自禁地说。